宫妆_荔箫【完结+番外】(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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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婵闻言心中惴惴,黛眉蹙着,仔仔细细地将始末想了个遍,末了还是只能道:“不知……”

  “坐着说。”他犹睇着她,眸中添了三分笑意。待得她落座后,原本的冷峻已dàng然无存,似笑非笑间,端的一派循循善诱的口吻,“你看啊……云意是你的亲兄长,你查他是为他的安危着想,是以想把底细弄清楚。既是这样,你私底下查明白就是了,他究竟是谁的人你心中有数便可——能托亦茹帮你这忙,那让她那边不多言很难么?这么快就让朕知道个清楚,你这有心透出信来……也透得太明显了。”

  云婵低头不言,被他话中的两分戏谑弄得面红耳赤。霍洹顿了一顿,又说:“所以么,你压根就没疑过他当真跟冯家有什么瓜葛,只是想用此举让朕也不要多疑。”

  “是……”云婵点了点头,心里忐忑地斟酌着,问出的话已低若蚊蝇,“那……陛下可信了么?”

  霍洹心底陡然一声笑,面上仍平静如常,敛去笑意挑了挑眉头:“不信。你个姑娘家都知道玩这种心术来蒙朕,云意只怕比你心计更重吧?”

  他刻意夸张了的抑扬顿挫已分明是逗她的意思,一句句地说完,却眼见着相对而坐的云婵当真慌了。

  慌措不安地怔然望一望他又很快将目光避开,手指一下下地绞着裙带,方才面上被他激起的红晕逐渐褪尽,转而却是眼眶泛了红。云婵忖度着,语带慌张地解释道:“陛下……若是、若是兄长和冯家有什么关系……又何必这么到牢里走一遭,皇太后也不会这般不喜欢臣女了……”

  “……”霍洹愣了一会儿,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你当真了?”

  云婵一懵,抬起头满是茫然:“……什么?”

  “你当真以为朕不信你兄长了?”他说得更明白了些,云婵愕了一愕:“陛下亲口说……”

  霍洹紧蹙着眉头忍不住瞪她:“朕说笑的。”

  “……”

  反应了一会儿之后,便换作了云婵瞪他。思及自己片刻前的着急担忧全被他看在眼中,大觉羞赧窘迫,别过头去双手一捂脸,磕磕巴巴道:“陛下怎的拿这个说笑……臣女一心觉得是说正事呢,君无戏言……”

  片刻无声,而后,对面一声叹息沉重。

  云婵仍抚着发着热的双颊,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他幽幽道:“赫契汗王不要你,当真是因为嫌弃你不是皇室公主?不是因为你太笨了?”

  “……”

  这回就算是再认真的口吻,云婵也知道是故意逗她了。碍着身份偏又不好埋怨什么,索xing低下头闷闷的不说话。霍洹笑了一笑,倒是自己纠正了:“哦,其实也不笨……该看得清楚的大事你都清楚,不过么……”他沉了一沉,“和旁人比起来你到底心思简单些,这些个yīn谋阳谋实在不适合你。日后还是有话直说为好,别说什么不知如何开口,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比安排这些省心?”

  他说得轻松,好像什么都可以毫无顾忌地直言一样。云婵静思了会儿,轻轻道:“那……臣女说了,陛下便会信么?还是这般验证一番更可信些?毕竟许多事,都是‘口说无凭’的。”

  “你如实说了,信与不信朕自会判断。但凡能解释得通的事qíng,拐弯抹角未必比坦诚直言更可信。”霍洹的语调四平八稳,云婵听着,心中莫名地添了些力气,若有所思地点了一点头,他又说,“小婵,朕和你不算熟悉,但因为先前的事,知你不可能帮着皇太后,所以朕乐得信你,和你说话也似乎轻松些,所以……朕不想你和旁人一样总在算计。若连你也心思深沉了,朕找谁说话去?”

  突然察觉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比自己所以为的重些,云婵很有点惊慌。且这人还是皇帝,坐拥天下,如今就这么坐在眼前,话语说得温和平缓甚至还带点央求的意味,深深一颔首,应道:“诺……臣女谨遵旨意。”

  他一声嗤笑:“没什么旨意不旨意的,你日后少些顾虑就好。朕既把你留在宫里,自然想你过得好。若总是劳心伤神,还不如早早把你嫁了。”

  “诺……”云婵又应了一声,思量着又道,“此事是臣女不知轻重去央的袭姑娘,袭姑娘又不得不顾忌臣女这长公主的身份,实则应得很是勉qiáng,陛下别怪她……”

  “知道。”霍洹一点头,“只是不许有下次。”

  .

  一场一惊一乍的jiāo谈之后,心中轻松愉悦……

  却是还不到两刻,便接了长乐宫的旨意:罚两个月俸禄。

  云婵不知原因,接了旨询问来传旨的宦官,那宦官却只是说:“长公主心里清楚。”

  可她确实不清楚。

  罚得倒是不重,较之从前经受过的重刑,两个月的俸禄不过小事一桩,人在宫里,总不会因为叩了俸禄就饿死,左不过上下打点起来会拮据些,该给宫人赏钱的地方不得不省一省罢了。只是这旨来得太蹊跷。她近来都不曾与皇太后有过什么jiāo集,更不曾再触怒过她,这个时候下这么一道旨……

  难不成是方才她和皇帝的jiāo谈让皇太后听了去?皇太后一边觉得心中懊恼一边又碍于皇帝不好严惩?

  思绪一往此处想,便一发不可收拾。云婵愈想愈觉得可怕,如是那般,便是自己这身边一gān人中也有皇太后的眼线了。

  她从前觉得,皇太后虽不喜她,但若说引得皇太后“忌惮”……她是万万没这个本事的。莫不是因为兄长的事,皇太后多了份小心?

  心下胡乱猜疑着,越猜越不安。白萱和林端侍立在一边,已互相动了半天口型,云婵有所察觉却无心去问,又过了好一会儿,林端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神思:“长公主……”

  云婵偏了偏头:“怎么了?”

  林端一揖,禀说:“臣不敢揣测皇太后心意。但只是……方才长公主与陛下闲谈之时,冯氏曾来过。原想拜见长公主,但因着陛下在,便被臣等挡下了,许是她恰在门口听了两句,便……”

  冯氏?冯若青?

  云婵心下一沉,连忙追问:“那太后这旨只是对我一人么?可有牵连袭氏?”

  “没有。”白萱在旁应道,“奴婢方才打听了,袭氏无事,长公主放心。”

  云婵舒了口气,林端也缓了一缓神色,又继续说了下去:“当时臣瞧着冯氏的面色不太好看,也没敢多问,送了她出去。她说要去向皇太后问安……之后,便出了这事。”

  绝不仅仅是巧合。

  “她想哄皇太后开心,便来拿我当垫脚石?”云婵清淡一笑,“罢了,日后要长留宫中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和为贵。”

  “依奴婢看,长公主也不必忍让太多。”白萱温声劝道,“虽是‘和为贵’,但宫里欺软怕硬的事也多。长公主如若事事忍着,待得她正经得了位份还了得么?若是再……住了长秋宫,哪还有长公主的立足之地?”

  “我说和为贵,没说什么都不做。”云婵抿唇而笑,纤指轻抚过衣袖上的绣纹,口气不咸不淡,“皇太后这旨意,陛下必定知道。你去宣室殿,就跟陛下说,我求他先‘借’我两个月的例银用以度日,这钱你不必给我拿回来,如数送到毓秀宫去给冯氏,告诉她这是宣室殿刚送出来的,算是我借花献佛。”

  并非说谎,只是话说一半且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如此自然不会和冯氏撕破脸,只是让她清楚,她背地里捅过来的这一刀,自己是知道的、而且还有皇帝撑腰。

  ——无所谓冯氏能不能想明白那例银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只能觉得她是有皇帝“撑腰”。若真是皇帝差人送去毓秀宫的,这冷眼旁观之下的不满不言而喻;如本是赐给云婵的,那么皇太后刚罚了俸禄他便要给她补上这钱……意思也明白得很。

  “哦……还有。”云婵心中掂量了一番,踌躇着又道,“这钱会送去给冯氏这事……和陛下如实说吧,他会明白。”

  实在是不敢瞒他了。云婵深感自己这点心思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跟小孩子拙劣的谎话似的,瞒也瞒不住。何况,他片刻前才刚告诫过她有事直说、拐弯抹角的伎俩不许再有下一回,她若此时就照猫画虎地再来一次……

  也忒不长记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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