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_荔箫【完结+番外】(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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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嗓子有些沙沙发哑,头也有些痛,大约是因为受了凉。我抬手抚了抚额头,还好,并不热。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送了茶水进来,我下榻倒了一杯来喝。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时带过一阵发硌的痛感,蹙了蹙眉qiáng咽下去,又灌了一杯。

  身体舒服了几分,打开门,穿过前厅往书房瞧了一瞧,昨日那两个宦官已不在了。再推开大门,两个宫女在外一福,嚇了我一跳。

  “娘子安。”其中一人道,抬眸打量我一眼便蹙起了眉头,“娘子气色不好……可要请医女来么?”

  我摇头:“不用……”嗓子哑极了,就像是枯树枝刮在地上的声音,我轻咳了一声,续道,“受凉罢了,我多喝些水就是了。”

  她颌首,又道:“娘子可要沐浴更衣么?”

  这才想起昨夜淋了雨也不曾换过衣服,多半就是因此才受的凉,遂点一点头:“有劳了。”

  她又一福,转身去准备,留下另一人在门口不声不响。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离开不了这个房间了。

  我也听出她在言语间称我为“娘子”,却尽量避免着自称,她必是和我一样正拿不准宏晅的心思,如何称呼也不合适。

  回到房里坐下等着,她们在侧间备好水后过来叩了叩门。我独自进去,将她们都挡在了外面。

  热气氤氲,我觉得脑袋带着隐隐的疼痛一阵阵发着胀,心里太乱了,半点头绪也没有。过去一夜了,他态度不明,好像没有要杀我的意思,但现在是怎么回事?软禁么?

  长吁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尽快洗完了出来,换上她们提前备好的gān净衣裙,独自又回了卧房。

  他总不能这样把我关一辈子……

  我思索着,只觉他大概会来,又实在想不通为何。弑君之人不赶紧赐死了等什么?难不成竟还觉得我背后有人指使要查个究竟么?

  那倒是找人来审啊!

  有宫人送了饭菜和驱寒的药来,我本没胃口去动,转念一想反正命不久矣,何必在最后几天再委屈自己?便毫不犹豫地大大方方去吃,胃口一开果然格外舒服。

  元沂有芷寒,阿眉有朵颀照顾着,霍宁的事不急于这几天——只要我还有机会见到宏晅,就总能找到机会激怒他然后跟他说。突然觉得一身轻,在生命的最后几日暂不用烦心实是一桩美事。

  晚上睡前,那宫女却端了碗药进来,搁在桌上,朝我欠身道:“陛下说娘子时常睡不好,这是安神的药,娘子喝了早些睡吧。”

  我蹙起眉头,“哦”了一声,她不多话地离开。我冷眼看了那药碗一眼,未动。

  这一夜果真是睡得不好,心里很静却清醒得很,几乎是睁着眼发愣到阳光映入窗棂。

  起身开门,门外的宫女换了两个,同样是朝我一福然后打量我一番,其中一人说:“娘子睡得不好?”

  我笑了笑:“睡不着。”

  “昨晚……她们不是送了药来。”她犹豫着我,我答得却慡利:“是药三分毒,懒得喝。”

  二人诧异地相互一望,jiāo换了个眼神,想了一想问我:“娘子现在用早膳么?”

  我点头浅笑:“好,多谢。”

  她们很快端了早膳来,菜式不多,却样样都是我爱吃的,我看了一看,笑问她们:“宫正吩咐的么?”

  其中一人福身答说:“不是,是陛下。”

  我挑了挑眉头,由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是以早餐未动,她们端出去时犯了嘀咕。午膳晚膳便正常了,没什么我不爱吃的,也没有我很爱吃的,安心用。

  一连几天,我半点也没委屈了自己,但送进来的吃穿物什只要与他有半分关系我便连碰也不碰。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是谋划也不是算计,更不是怕他下毒,只是不愿接受。

  又过一日,我照常未动那安神的汤药,照常睡得不好。到了清晨才好不容易睡了过去,却觉没过多久就被人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门由“笃笃”地响着。

  “是谁?”我紧皱的眉头问了一声。没有答话,敲门的响声也停了下来。疲惫地翻了个身想继续睡,那门声却又响了起来。

  不耐地坐起身,揉着眼去开门,无比烦躁地想要同外头的人争吵两句,开门的瞬间却把所有的话狠狠噎住。

  一时愣没能回过神。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负手看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倏然回过神来,面上一冷间俯身要见礼。他拦住我,抬眼看了看chuáng榻问:“还在睡?”

  我点头:“是。”

  他沉默一阵,又说:“那你……接着睡。”

  “陛下有事?”我淡淡道,语调毫无起落,已是习惯地冷然。

  他一时无声。我侧过身往门边退开一步:“陛下请。”

  他似有一瞬迟疑,还是走进房中,四下看了看,问我:“这几日……还好?”

  我不答。我忽然发现我竟已如此抵触同他相处了,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他转过头来,睇视我良久,短短一叹:“算了,不扰你了。”

  “陛下要我的命就请趁早吧。”他提步离开间我脱口而出,话语生硬不已,顿了一顿,一笑又说,“何必这么拖着?我累,陛下心里也不舒坦吧?”

  他止步须臾,道:“想太多了。”

  “是陛下想太多了。”我轻曼地笑着,“陛下不必担心我背后还有人指使,晏家从前因为朝中之事落的罪,我此生不会和人勾结参与这些个事。”

  “朕知道。”他一叹,又说,“你恨朕到这个地步么?”

  我不禁沁出轻笑,反问他:“不该么?陛下不是同样也恨我到这个地步?”

  他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退了不少东西回成舒殿。”

  我冷笑:“是,我用不上。”

  “以后不来碍你的眼。但你若需要什么,开口就是。”

  我要阿眉……这个念头在听了他这句话后猛地腾起。阿眉,我和她分别有一个多月了,我压制着不许自己去想她。

  怎么能不想。每次想到,心里都是一阵如针刺般的疼痛。

  不该是这样,阿眉不该离开我,她本该是宫里的帝姬;即便是我出宫后生下,她也该一直和我在一起,更有兄长、霍宁、朵颀一起疼她……

  今日这般,都因他而起。若他没有废了我,今日不会如此;若他没有动霍宁,今日亦不会如此。我已离开过儿子一次,这次又离开了女儿。

  都是因为他……

  我琢磨着要不要此时告诉他阿眉的事,也算顺水推舟。思虑再三却觉还是牵qiáng,并不保险。qiáng自忍下这份心思,只平淡地告诉他,“没什么需要的,心都死了,陛下觉得我还会有所求么?”

  作者有话要说:咦这章有四千五百字耶……

  不过大家放心……晚上的更新绝对不低于三千喵……o(*≧▽≦)ツ快夸我厚道!

  正文 165

  与他的这一次相见让我的心思愈加烦乱,愈加不知该如何是好。当晚又是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勉qiáng入睡,晨起时头昏脑涨、浑身酸痛不已。

  还是病了,医女说是之前有寒气积郁在体内,故而这一病当真如山倒。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偏偏遇上这种事,发烧发到神志不清,什么也琢磨不了。

  迷迷糊糊地喝下药去,昏昏沉沉地入睡,不知道睡了多久,好似听到婴孩啼哭,是阿眉么?她睡得不好?还是饿了?我伸手摸索着,有又一瞬的清醒,让我告诉自己这里并不是霍府。

  额上一凉,应是用凉水浸过的帕子敷了上去,有人在我耳边说着什么,却夹杂在一阵阵耳鸣中听不清楚。

  我真怕就这么病死了。我若这么死了,兄长还是要带人劫狱,我曾梦到的那一切也许还会成真……我们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

  兄长……莫要妄动,将军不会有事,你且和朵颀一起照顾着阿眉……

  保证阿眉无事,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得出,一定要保证阿眉无事……

  阿眉,阿眉……我在她的咯咯笑声中沉睡过去,一个又一个梦连贯着涌出,每一个梦里都是她。

  我不该离开她。是我咎由自取,才致如今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再醒来时,是深夜了。睁眼觉出身上压着厚厚的被子,身上湿腻腻地bī出了一身汗,几乎连衣服都浸透了。神思却是清晰了过来,该是烧退了。

  屋里很黑,一支蜡烛也没有留。我坐起来缓了一缓,不知她们把蜡烛收在了哪里也没法去点。披了件衣服推门出去,抬头望了一望,天还是yī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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