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_荔箫【完结+番外】(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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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沂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我嗔着瑞贵嫔道:“做了母亲的人,说话比刚入宫那会儿还没轻没重。这几个孩子日后还都要靠着他们大哥呢,既嫡又长才护得住弟弟妹妹不是?”

  静妃脸上一冷。

  皇长子是该换玉牒正式过继到皇后名下的,而非仅是因生母去世由嫡母抚养的孩子。简言之,他如今就是皇后的孩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静妃的皇三子就不同了,他的生母是妾室、jiāo予静妃时静妃也是妾室,即便静妃日后真做了皇后,他仍是庶子。

  就如宏晅所言,虽则大燕立储以贤为本,但嫡、长从来都可以拿来说道说道。不仅如此,她如是做了皇后,难免会有朝臣怕她为扶持皇三子而依仗家族势力除皇长子为先。故而拦在她跟前的,根本不是她无宠,而是她引以为傲的家族势力。她还偏不可能先除皇长子,伤及皇子安危,她的姑母帝太后必是头一个不答应的。她这个侄女,到底敌不过嫡长孙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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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这夜,宏晅彻夜陪着皇后,没有人去扰他,我也没有。

  怡然和一众外命妇一起进宫来拜年,自然也要去长秋宫叩首问安。而后,她来簌渊宫见了我。

  我问她:“陛下可出来见你们了?”

  她摇头:“没有,就让陛下陪着皇后娘娘吧。我都记不得他有多少年没和皇后娘娘好好地在一起过年了。”

  往年总是宫宴,总是一众宫嫔、朝臣、皇亲国戚都在,宫宴散后也是二人一起去和帝太后守岁。

  甚至有好长一段时间,因为皇太后与帝太后的不合,总是宏晅陪帝太后守岁、皇后陪皇太后守岁。

  总之这对夫妻守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了。

  怡然说,她与蓝jú一起在外头站了一会儿,看着皎洁的月光洒在殿前未化的白雪上,又反出莹莹的暗光来。依稀能听到宏晅在殿里同皇后说话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笑声,带着融融暖意。

  “就像……”她说到此,我打断她接口道,“就像皇后娘娘刚嫁入太子府的那一年。”

  那年也是这样一场大雪,铺满了整个锦都、整个太子府。那年,也是她身体抱恙……

  于是她未能入宫参宴,他也早早回了府,陪她守岁。

  彼时我和怡然、婉然都年纪尚小,只觉这么在他们门口守着又冷又无趣,便同郑褚打了个招呼让旁人顶上,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放烟花到好晚,折回屋前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样静好的一幕。屋子里传出来的笑语听不清楚,只是在那洁白的月光下,尚不懂事的我们觉得:真美……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时过境迁。

  “我们都没想到今日。”我微微一笑。

  怡然一叹:“是,我们都没想到。”

  我不知道她在说这话时想着什么,我却是悲喜掺杂。没有想到多少事呢?成了他的宠妃、与庄聆反目、与婉然为敌……

  哪一件也不是当时的我能想到的。

  “那年的雪化后,是一个百花争奇斗艳的chūn天。”怡然望向窗外,带着充满回忆的笑意,“姐姐你看……又下雪了。”

  我循着望去,颌首浅笑:“今年的雪停后,也会是一个百花争奇斗艳的chūn天。”

  她又看向我:“今年的百花,可会有姐姐么?”

  我低下眼睫,笑容无奈而有力:“非我所愿,qíng非得已。”

  “不怕败么?”她认真地看着我。

  “怕,但若不争,只有一败。”这是我万分清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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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怡然留在了宫里,陪我一起辞了旧岁、迎来新年,我们一起不停叫着阿眉,让她一起守岁。她到底还是没熬住,新年到来的时候她早已睡得听不见窗外烟花声了。

  “姐姐不会败的。”

  站在廊下,我们一起望着天边的一片绚烂,怡然突然这样说。我问她:“为何?”

  “因为阿眉、因为陛下。”她侧头注视着我,“因为因果报应向来应验,而姐姐吃过的苦,也已经够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_(:3」∠)_码完这章突然好想写皇后的番外怎么破……有人想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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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阖宫皆知皇后时日不多,但……我没都没有想到,宫中会在新年这一天的清晨敲响丧钟。

  这个时候正好很多嫔妃都在往长秋宫问安的途中,我也一样。只是我素来早一些,已到了殿门前的空地上。那一声声自远而近的轰鸣,低低沉沉又似有些颤抖的哑音,打破了破晓的安寂。

  我陡然滞住脚步,望着已近在咫尺的椒房殿,心中蓦地一片空白。

  皇后她……走了?

  怡然也是同来问安的,本想磕个头然后就回府去,目下也与我一并滞住。

  早chūn微凉的风轻轻地刮着,钟声停后又是一片死寂,宫人们各自垂首而立皆不作声,不知他们是否也因皇后的离世而有些许伤心。

  “皇后娘娘她……”怡然茫然地拽住我的衣袖,在我回头间阖眸摇了摇头,一叹,“这么快。”

  是,这么快。

  我们再无她言,沉默着依旧步上台阶,在椒房殿门口下跪、双手jiāo叠、至地、额触地……

  再次行罢稽首大礼。

  站起身,依稀能感觉到殿中传出来的热气,可见炉火烧得很旺,却犹觉得一片荒凉。

  我不知道这种荒凉是为她还是为我自己。也许我们都一样,都会在某一天这样离开,有预兆或是毫无预兆。会有人来哭一哭、拜一拜,然后便罢了……

  我很可能还没有她这样好的命,她是皇后,必然有人来哭、来拜,还有三个月的国丧,举国上下将为她守孝。

  我呢?我和静妃的那一争……若败的是我,只怕就是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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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然握住我的手,微微传来暖意,她轻轻一叹,道:“姐姐别怕了,与其去怕要来的事,倒不如多两分的防心。毕竟那将来之事……姐姐也知道的,再怕,也躲不过。”

  我倏尔一阵,她说得对,我对皇后离世的这一份感伤……伤心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我在怕,我怕那将来的一斗,可我又避不得。

  陆续又有其他嫔妃来叩首问安,如我们一样,人人都知她已不在,却都依旧无比恭敬地上前行完大礼。除却眉目间的两分黯淡外,看不出什么别的与往日的不同。

  我和怡然步子缓缓地离开,踏出长秋宫的宫门,忽地听到身后远处一片低碎的问安声:“陛下大安。”每一声都带着无尽的忐忑,更没有人如往年的今日一样道一句“新年好”了。

  回首望去,他正踱着步子出来,离得远瞧不清他的神色。他负着手,一步步走得极缓,步履间尽是无力。

  那到底是他的妻子。

  “晏母妃安、晏夫人安。”犹带稚嫩的问安声,qiáng自镇定着却又能寻到些许哽咽,侧头望去,是皇长子元汲。怡然颌首一欠身:“殿下。”

  “儿臣……要去给母后问安。”他说,言罢又是一揖,头也不抬地走进宫门去。我看见他在宏晅面前停住,按规矩行了大礼,也没有太多jiāo谈,就往殿里去了。

  “姐姐……我们……”怡然犹豫着唤了一声,我笑了一笑,“回去吧,这个时候,不要去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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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阖宫都在戴孝,与初chūn未化的雪混成一片,白皑皑的一片。

  梓宫就在长秋宫椒房殿里,嫔妃都要去吊唁。第一日,是宏晅守在那里,没有旁人敢打扰。

  我在第二日才又去了长秋宫,带着阿眉一起。

  踏进椒房殿的大门,就见那个小小的身影长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偏头去看蓝jú,蓝jú轻一叹,道:“娘娘来得最早,奴婢只好劳娘娘劝劝……殿下从昨日早晨来了就跪在这儿,守灵还罢了,到现在滴水未进,您说若有个什么闪失……”

  他也才十一岁,禁不住这样的折腾。

  “本宫知道了。”我颌一颌首,掏出帕子来jiāo给阿眉,蹲身拍了拍她,轻道,“去,给你大哥哥去。”

  阿眉接过帕子走过去,仰头递给他:“大哥哥……”

  元汲偏过头,看看阿眉,又转头看向我,垂首道:“晏母妃安。”

  我点了点头,一时并未同他说话,上前先给皇后叩了首、又敬了香,才向他缓缓道:“殿下纯孝,也不能这样去守灵,身子要紧。”

  “晏母妃。”元汲抬眸看了看我,黯淡的神色间有一缕苦笑,“儿臣便是守,又还能守多久呢?母后很快便要下葬、入土为安,这最后几日,儿臣自不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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