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_荔箫【完结+番外】(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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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种说不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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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时,已病得起不来身的雨孟,听说晏然回来了。还带了个帝姬,名唤齐眉,晏然一举受封充容。

  齐眉,举案齐眉……她到底想gān什么?

  病中的她,第一次这样愤怒,当着皇帝的面摔了药碗。

  “梓童。”皇帝扶住她的肩,镇定地向她解释,“晏然不是不敬你的意思,她只是希望阿眉日后能有个好夫家。”

  是,这是解释得通的。晏充容是妾,她的女儿又生在宫外……命运如此多舛,怎能不希望女儿日后过得好?

  雨孟凝视着眼前的夫君,苍白的病容上,双眸盈盈含泪:“好,臣妾信充容是这个意思。可陛下认下了这个名字……陛下您又是怎么想的呢?”

  皇帝扶在她肩上的手一滞,沉吟了一会儿,才告诉她:“朕没有想那么多。”

  她的神色黯淡下去:“哦,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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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除夕。

  病了将近一年的她,忽的jīng神格外好。她起身走到殿门口,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出神。这一年……又发生了好多事。新一届的家人子进宫了,殿选那天她没能去,之后也因病没怎么见这些新宫嫔……

  晏充容回宫了……

  她长声一叹。

  “娘娘,皇长子来拜年了。”蓝jú轻轻道。

  元汲走进来,朝她一揖,又跪下去郑重下拜:“母后大安……”

  “快起来。”她笑着扶起他。这些年,除了个贤后的名声,她最值得骄傲的,大约就是这个儿子。

  即便皇帝疼皇次子更多些,但她这个儿子也没给她丢人。

  他们一同用了晚膳,她照例给了压岁钱,元汲很是欣喜地看着她说:“母后今日气色好些……”

  “嗯。”她点点头,笑对他说,“你一会儿去给你皇祖母拜年、陪她守岁好不好?”

  元汲一愣:“那母后……”

  “一会儿你父皇要来。”她说。

  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元汲足够懂事,他知道什么时候不该打扰父皇和母后。用完晚膳,他就听话地告退了,往长宁宫去。

  如同那年的除夕她并不知他是否真的会提前回来一样,今夜的她,也并不知他是否会来。

  如同那年的除夕她见到提前回来的他时的欣喜一样,今夜的她,一样的欣喜。

  “陛下大安。”她盈盈一福,他立刻扶起她,蹙眉说,“怎么不好好歇着。”

  他要扶着她上榻,她却指了指窗边已铺好的席子:“陛下陪臣妾坐坐可好?”

  他们一起在窗边坐下,就如十二年前一样。

  她倚在他的肩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从家长里短到家国天下。说着说着,一阵咳嗽,他搭在她腰上的手陡然一紧:“别说了,歇一歇,晚些再说。”

  她犹不停。

  十二年前的那一晚,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像怎么都说不够。如今……却是一旦停下,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窗外绽开一片片烟花,短暂的绚烂转瞬即逝,然后……又是一片新的绚烂。

  她抬头遥望着这一片五光十色,笑意迷离:“十二年前,也是这样。”

  “梓童……”

  “陛下有多久没唤过臣妾闺名了?”

  皇帝迟疑了一会儿:“阿孟。”

  她抿唇一笑。

  “陛下因为臣妾的病而未办宫宴么?”她问。

  皇帝点头:“是。”

  她笑得愈发厉害了:“这不合规矩。”

  皇帝不言。

  “陛下,十二年前,咱们看到的烟花……是晏然、怡然、婉然她们放的吧?”她说着又是一笑,“总是三朵三朵的一齐往上窜,必是她们三个。”她定了定神,笑吟吟望着她,“由着她们这样在府里玩……陛下,您一直待晏然很好。”

  皇帝回看着她,静默不言。

  “这么多年,是不是因为阿孟不会吃醋、不去争宠,陛下就一直只把阿孟当皇后看?”她直言问他,问得他一怔。她又说,“只是皇后,不是妻子。”

  他无话可答。

  “可是阿孟拿陛下当夫君,一直都是。”她双手摆弄着他的手,手指在他手心里划来划去,“但是阿孟又要为萧家想着,好多事qíng不得已……我想做个好妻子,他们却只想我做个好皇后。”

  皇帝听得心里一阵难受。皇后,他到底忽略她太多了。他并不爱她,但她到底是他的发妻。

  “我死之后,夫君还是要再立皇后的。”她轻巧地说着,不带半分不悦,“我听说了,大臣们早开始议论这件事了。有推举琳仪夫人的,也有举荐静妃的,是不是?”

  “……是。”皇帝点点头。

  “可是我想说,陛下再立后,立自己喜欢的人吧。因为皇后不仅仅是大燕的皇后,还是陛下的妻子。”她垂下眼睫,有一瞬的黯淡,“陛下还是立一个自己真心想许之为妻的人吧,不要像我这样……”

  “陛下喜欢晏充容就立晏充容,真立不得就不立后,总不要再违心了。”她大睁着眼睛望着他,眼中的热切期盼犹如十二年前,“好不好?”

  他笑了一笑:“好……”

  她很满意。靠回他的肩头,她觉得有些困,顺势滑到了他膝上倚着,平躺着看着他,又道:“我若死了,陛下会待元汲好吧?”

  皇帝神色一震,禁不住有些颤抖,看着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怜惜:“自然,他是朕的长子。”

  “那就好。”她愉快地笑出了声,“其实,臣妾觉得他不是担得起大任的孩子,但求他过得平平安安的。”

  皇帝颌了颌首,答得有些艰难:“好……”

  “还有一件事……”今晚一直口无遮拦的她忽然变得犹豫起来,踌躇了半天才又说,“臣妾一直想知道……方贤妃的死……陛下您知不知道……”

  方贤妃,昔年的方孺子,元汲的生母。

  皇帝凝滞片刻,俯身轻吻在她额头上,低低答道:“朕知道是萧家gān的,也知道不关你的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嗯……”她放心地阖了眼,“臣妾好累,陛下今晚还有别的事么?若有……臣妾就不多耽搁陛下了。”

  “今晚无事。”皇帝说着从旁边扯了条被子过来给她盖上,“你睡吧,朕陪着你。”

  “嗯……”她假装全然听不出皇帝的qiáng作镇定,安安稳稳地睡过去。她告诉自己,只在今晚,她只是他的妻子,不是皇后。她说了一切她想说的,毫无避讳,他也没有怪她……

  只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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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昭十年元月一日,皇后萧氏雨孟薨,谥曰:淑元。

  有些资历的宫人说,皇后去世的那一晚,陛下一直在椒房殿里陪着,两个人坐在窗前看着烟火、说着话,就像……

  她刚嫁入太子府那年的新年。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码到凌晨三点……

  爬上网来设置存稿箱的时候阿箫已经脑子不清楚了……

  于是今天大概无法爬起来再更正文……

  于是今天容我歇半天……

  明天恢复早九点、晚七点的更新……

  182

  淑元皇后去了,死在元月初一。

  原该喜气洋溢的后宫、锦都乃至整个大燕都一片沉闷的安寂。过年该有的红色被国丧的白取代,举国上下看不到半点喜色。

  除夕那夜下了一场大雪,一时未化,刺目的白色衬托着丧期的压抑。

  簌渊宫,晏然踏下台阶,脚下的白雪绵绵陷下,齐眉帝姬挣着要下地玩雪,她不禁笑斥了一句:“又要去玩雪,弄得衣裙葬了你又不高兴。”

  齐眉还是硬要下地,晏然一哂,放下了她。想了一想,回头问云溪:“皇长子还是一直给皇后娘娘守着灵么?”

  云溪应道:“是。不过昨日陛下传皇长子一起用了午膳,大概也劝了劝,现在照常用膳了。”

  晏然“哦”了一声,又道:“我在小厨房煲了汤,你给他送去,让他趁热喝吧。陛下待他不比待元沂,他从前全依靠着皇后,眼下皇后去了,他必定胃口不好,喝些汤还舒服些。”

  云溪应了一声“诺”,转身到小厨房取汤去了。晏然蹲□子,轻拉过齐眉,看着她抓了一手的雪,笑问:“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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