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从他手里把那片柳叶拿过来,仔细一看,上面还真有个虫眼,弄得周围一圈都泛了huáng,不觉笑道:“这都能看见?陛下好眼力。”
“……”他有些不快,“跟你说正事呢。”
“知道了……”这回换我撕那片叶子,撕裂间,些许汁液留在手上,有些涩涩的,我低低道,“以后不提了还不行……”
谁知他竟伸手在我额上抚了一抚,哄小孩似的眯眼笑道:“乖。”
“……”我一瞪他,低头把握在手里的碎叶子扔在地上,没好气道,“臣妾要去看看芷寒,陛下您回成舒殿吧。”
他不甘心地搂住我:“陪你同去吧……”
“不要。”我白他一眼,丝毫不留qíng面地淡泊道,“姐妹间有体己的话要说,陛下您在就说不出了……要不臣妾找个女史在旁边记录着,聊完了给你呈上去?”
耳闻身后的宫人们一声憋不住的笑,他回眸眼带威胁地淡瞥了一眼让众人都噤了声。他gān咳了一声又看向我道:“去吧,晚上来成舒殿用膳。女史……就不必了。”
我满意地点了头,侧过身朝他端然一福:“谢陛下,臣妾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妍子的手榴弹!!!
晏然平安生娃了~~
晏然顺利晋妃位了~~
大家是打算夸夸我呢、夸夸我呢、还是好生夸夸我呢?
231
芷寒。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察出了什么,这一个月来她都不曾来看过我——诚然,芷容与怡然也没来过,却是因为芷容安着胎、怡然则谴人来带了话,说怕扰我休息,待我出了月子再来。
立于霁颜宫门口,我许久都没有勇气踏进这道宫门。直到有宫娥进宫,朝我一福见了礼,又犹豫着问我:“敏妃娘娘,您……不进来么?”
我哑声一笑,跨过门槛。
芷寒所住的汋合殿我回宫后来过数次,唯独这次,我走得格外的慢,下意识地想要晚一刻到那里。
是以当汋合殿呈现在我眼前时,我禁不住地足下一顿。
该见的,还是要见的。我吩咐宫人都在外面候着,自己提步进去。芷寒就在正殿里坐着,坐得端端正正,就好像在等我。
我四下看了一看,问她:“元沂呢?”
“我知道长姐今日要来。”她颌首一笑,“所以让元沂找皇长子去了。长姐请坐。”
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隔着漆案,我细细端详着这张与我有几分像的面容。她也同样看着我,过了须臾,她轻声一笑:“还未恭贺长姐喜得皇子、晋封妃位。”她说着垂下了眼帘,徐徐道,“后位也不远了吧?”
我信手拎了她搁在案上的茶壶,往两只杯中斟了茶,推了一杯给她,待她抿了一口后亦喝了一口,淡笑道:“是,陛下会替本宫铺好这条路的。”
“那就先恭喜长姐了。”她笑意迷离,我淡睇她一眼:“急什么,我册封的时候你再贺不迟。”
“长姐应该不想在晨省时见到我把?”她唇畔划过一缕恰到好处的笑意,“我知道,静妃曾说……这后宫到底不是长姐说了算的;如今终是长姐说了算的了……”她又一笑,“长姐会好好待元沂,不管我做过什么,对不对?”
“这个自然。”我笑意浅淡地凝视着她,一字字道,“那本就是我的儿子。”
她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直言问她道,“你说过你不想争圣宠,而我……也从来没想过把元沂从你身边带走。”
“长姐……”她幽幽一叹,回看着我说,“当初……是你对我说,你离开后我必须要争宠,为了元沂。我听了你的话,去争了,陛下却不肯要我。”她说着笑声凄然,“他若当真待我不好也就罢了,偏生还对我关怀备至……我知道他是为了长姐、为了元沂。但在我知道我无论如何争不到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回不来了……长姐知道一颗心慢慢不由己的感受么?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他只是我的姐夫、我进宫是为了陪长姐,可是我越来越忍不住……我忍不住地去想,如若他念着长姐的那些话可以有一句是对我说的……”
她说着阖上眼睛,两行清泪从她面颊上滑落下来,划过她的笑容,“后来我觉得……就这样也好,哪怕他的那些话、他的关心都不是为我,而是为了我的姐姐……但在后宫里,还是只有我能见到那样的他——不是帝王,是一个因为无力护住心爱之人而悔恨不已的丈夫。”她睁开双眼,长长的羽睫上犹挂着泪珠,她bī出一声厉笑,“可长姐你回来了……我从此连见他一面都难。因为长姐回来后他再不需要跟我回忆长姐从前的事,偶尔一见说的话也少了……”
我静静听完,语中犹是克制不住的狠意:“就为这个……你就想要我的命?”
“不!我从来不想长姐死!”她含着泪狠狠咬住下唇道,“陛下爱的本就是长姐,我知道就算长姐死了我也得不到他的宠爱!”
“那你为什么告诉静妃我难产!”我冷笑质问,“你明明知道静妃会想着法子怂恿帝太后取我xing命……皇裔为重就是最简单的法子!”
“我只是怕长姐生下皇子……”她面色惨白地无力道,“元沂……他是我最后的依靠了。可陛下待他比待其他皇子好,不过是因为长姐曾带过他……如若长姐有了自己的皇子,元沂他……”
我哭笑不得地凝睇着她,少顷一声哑笑:“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反复思量着她的话,无奈地摇头,“再者,就算没了元洵……日后皇子间的一争,你以为静妃会放过你么?”
她一愣。
“你以为你一直以来的依靠是元沂。”我轻笑着看着她,“元沂才多大……我若死于难产,陛下迟早会召幸其他宫嫔、还会有其他孩子,你凭着这个孩子能gān什么?”我又摇了摇头,淡看向她,“你的依靠从来就不是一个皇子,是我。六宫嫔妃都有宠rǔ兴衰——就算你当时争得了圣宠也一样。目下只有我与陛下有旁人比不得的qíng分,所以只有我能独宠、长宠……其实你方才也说了陛下为何待元沂那样好……”我低眉一笑,“可你居然还觉得你的依靠是元沂。”
她怔怔望了我许久,我神色不改地冷冷道:“你别怪长姐拿难产的事试探你,若论做戏,你还排不上号。”我垂眸看向那茶盏,夹在两指间缓缓转着,悠悠道,“你就庆幸元洵没死吧,他若死了,我定然会把元沂夺回来。”
她苦声一笑,问我:“长姐何时开始疑的我?”
我笑而舒了口气,道:“坦白说,从你进宫起我就疑过你,后来觉得你确实无心去争才打消了疑虑——听你方才所言,倒也确是冤枉了你。至于近来……是你要我把红药发落去旧宫那次。还是陛下提了个醒,让我惊觉如若当时红药有个三长两短,头一个逃不过嫌疑的就是我。”
她缓然点头,微屏了息,笑说:“我输了。长姐想如何,悉听尊便。”
“我能如何?”我轻然一笑,“两个孩子要我照顾着,许多事我都无暇顾及,就连登后位我都不曾cao心过,全凭陛下做主。至于你么……”我思忖了一瞬续道,“如是真想明白了、日后又不介意来给我晨省昏定,你就好好作你的贵姬、好好照顾着元沂;若不然,自己找三尺白绫了断了好了,我不想日后跟自己的亲妹妹去争——何况你也清楚你争不过我。”
她眉目间一闪而过的错愕,不相信地睇了睇我:“长姐能不怪我?”
“本是想除你的。”淡笑道,“但你既然是为了元沂,也算个理由。若从此想明白了不再做糊涂事便是,也省得我日后奈何桥上不能跟父亲jiāo代。”
“那……”她僵了一僵,欠身道,“多谢长姐……”
“别再犯傻。”我苦声一叹,蹙眉劝道,“元沂这孩子孝顺、你虽未承宠却也是正经册封的贵姬,无论他日后是帝是王,你至少也是个太妃。何必今日做傻事自家姐妹斗起来,毁了自己的前程不说,还让旁人看笑话。”
“是……”她垂首喃喃道,“是我思虑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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