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_荔箫【完结+番外】(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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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残月挂在天边,又被眼前的树梢划得七零八落。萧雨盈站在窗前,拢在广袖中的双手忍不住地打颤:“本宫手里从没沾过一个孩子的血……”

  不仅如此吧,不仅没沾过一个孩子的血,她也没真正害死过哪个宫嫔——她只让意yù和她一争的人失宠过,却从来没bī死过她们。

  因为她要的只是圣宠,不是谁的命。

  斩糙要除根,她明白这个道理,却从来做不到。她觉得这大概就是因为她不爱皇帝,所以不会为了他去杀人……

  想着想着,她突然笑了,带着一抹森然说:“罢了,总也不是头一个了……”

  宁贵姬的孩子,到底是死在了她手上,她又何必忌讳那么多?

  “我不能再让长姐压我一头。”这是最终肯定了她的想法的念头,那么qiáng烈地告诉她,她的决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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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冬至那天动了手,很简单的法子,买通给岳凌夏抬轿的宦官,让她动了胎气。一切都不该有意外,却就堪堪有了意外。她不知道宫正司为何会那么警觉,在岳凌夏小产后当机立断地扣下了所有人证物证,严刑拷打之下……一切都败露了。

  那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害人,却输得一败涂地。

  短短九天,她这位从一品的瑶妃被褫夺封号、位降从八品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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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在她降位那天来看望了她,带着一抹略显清浅的笑意:“长姐告诉你过很多次,安分一点,别惹那么多事。你瞧你,如今自己降了位份不说,还弄得岳氏的孩子也没了……亏得母亲一心想让你有个孩子作伴。”

  她陡然惊住,滞了须臾方才明白过来,语声禁不住地颤抖:“你……你算计我?”

  “算不上。”皇后轻轻一笑,“我只是帮宁贵姬做她做不到的事罢了……让你觉得这孩子会归我,你果真就会耐不住xing子。”

  在她的错愕中,皇后淡淡问她:“你就非得这么跟我争?”

  “我什么都没有!”雨盈终于怒不可遏,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这样同皇后吼了出来,“和你相比我从来就什么都没有!就因为我是个庶女!在家是……在宫里也是……”

  皇后静默了一瞬,平静地说:“陛下对你,比对我好很多。”

  “但你始终是皇后!”她狠狠驳道。

  “但你所拥有过的宠爱……是我求而不得的。”皇后的声音中添了几分力,让她微有一怔,“你就这么不知足,非得连这后位也夺走不可?相较于你曾经在六宫中的那般风光,我自始至终拥有的只是这个后位罢了。即便这样,你仍是容不下我?就因为我是嫡出?”

  她忽然不知谁对谁错、忽然不知谁更可怜。她一直视作目标般的长姐……今日亲口告诉她,自己拥有的只是一个后位。

  “从小,你想学舞你就学了,你想如何去玩去闹都可以……我呢?琴棋书画必须样样都好,不仅要比过你,还要比过所有的贵女,就因为我日后要当皇后。”皇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色一如既往地温温和和,“这么多年,我都是为了皇后这两个字活着,我配拥有这两个字、我拥有的也只有这两个字,你凭什么来跟我争?”

  原来她们一直都在互相羡慕。

  她从长姐的眼底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凄然,那么深刻,几乎连她都能感觉出那里面的痛。她怔了一怔:“长姐你……爱他?”

  皇后也是一怔,蹙起眉头:“难道你不爱?”

  她噎住,许久之后哑笑了出来:“长姐,除了后位,至少你还有爱。”

  她却已被嫡庶之别压抑得扭曲,除了去争、去上位,再无其他的感qíng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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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姐和皇帝一起去祭泰山了。 萧雨盈觉得一世已经如此,戕害皇裔的她,在宫中已无翻身余地。

  那么不如再拼一把吧,她要拉宁贵姬殉葬。

  宁贵姬身边的宫娥红药,她早已注意到,却没想到会这样用到。红药的兄长是她映瑶宫的宦官,以亲人的命为要挟,再合适不过。

  红药果然不敢不做。

  小分量的砒霜送到红药手里,让她加在宁贵姬所用的食材中,那些食材最终会被宁贵姬做成点心送给帝太后。

  分量把握得很好,她不想毒死帝太后,而要她察觉出、问罪宁贵姬。

  皇帝不在宫中,谁也救不了她。

  她信心满满地等着,等着宁贵姬比她先死。这个毁了她一世荣耀的人,她要她死无全尸。

  等来的,却只是帝太后的旨意,复她瑶妃位,继而……赐她一死。

  她到底逃不过帝太后的眼睛,帝太后是过来人,没有这样容易被蒙蔽。她一声苦笑,这次实在败得彻底。

  她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宁贵姬,宁贵姬说她此番行事太急躁,帝太后要查出真相并不难,是她自寻死路。

  她轻轻一笑,告诉宁贵姬说: “人活一世,纵使日日步步为营,也偶尔会有那么一件事不会去多想,只想赌一把。或输或赢,都图个心里痛快。”

  然后她问她:“你爱陛下么?”

  宁贵姬被她问得懵住,俄而告诉她:“我不知道。”

  她心里便舒服了些。原来在宫中只有步步为营、没有爱恨的并不止她一个。

  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宁贵姬说着,说着她这些年的心思。无所谓对方在不在听,她说到了她多年来对长姐的嫉妒、她的不服、以及她们的明争暗斗。最后她说:“我赢了很多年。直到你出现……十几年来我好不容易得到的风光不能让你这样一个奴籍的丫头轻巧地夺走不是?”

  宁贵姬听言陡然生了狠意,冷涔涔地看着她质问道:“所以你就害了我的孩子、一次次寻罪名栽赃我,每一次都是足够置我于死地的大罪。”

  那是她此生做的最后一件痛快事,和先前一样充满了仇恨。她告诉宁贵姬,自己没有害她的孩子——她甚至不知道她有孩子,是姜家利用自己害了她。

  接下来,就让宁贵姬和姜家去斗好了,她在天之灵只要冷眼旁观着,旁观着她所恨的这些人斗得你死我活。

  反正,她至死都是瑶妃,最终没有有rǔ门楣。

  鸩酒、白绫、匕首。她最终选了匕首,轻轻在腕上一割,眼睁睁地看着鲜血喷洒出去,淌了一地。

  她带着一抹艳笑看着,直到无力睁眼、直到看不动。一生,就这么了了吧,她也不知毁了自己的,究竟是那嫡庶之别,还是心底那一片无可磨灭的妒忌。

  ☆、249晏公子和怡然(上)

  大燕朝永昭九年。

  皇宫中覆上一层说不清的紧张与恐惧。皇帝受伤了,在出宫的时候,为游侠所伤。

  伤他的人当然已被处死了——至少众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成舒殿里,充容晏氏陪在他身侧,晏氏得宠,此时他当然会在旁侍奉着,没有什么不对。御前的宫人们却知道更多实qíng:实在不是晏充容想在近前服侍着,她和皇帝最近正不睦。之所以一直留下,是因为皇帝不让她走,怕她离开成舒殿后遭到帝太后的责怪。

  晏充容一直静默地坐着,几乎一语不发,又数度yù言又止。她有心事,但谁去问她她也未说。不仅如此,素来熟知她心思的皇帝对此视而不见。

  谁也不知她想说什么,包括她自小的挚友,宫正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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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晏充容是不是自愿留在御前侍奉,她总还是担心皇帝的伤qíng的,照料得颇是上心,一早便来、很晚才回去。

  第二日晚,在她离开后,皇帝却起了身,沉思一瞬吩咐宦官道:“都退下,传宫正来见。”

  在房里刚准备歇下的怡然突然被传召,连忙重新穿戴整齐,推了门出去。现在是最松懈不得的时候,皇帝的伤并不轻。

  怡然进了殿就觉出了异样的安静,殿里除了她和皇帝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的安静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沉容上前一拜:“陛下大安。”

  “免了。”皇帝一笑,口气甚为轻松。她便放下心来,知道不会是坏事。

  道了一声“谢陛下”,怡然站起身,垂首而立。皇帝似是斟酌了一会儿,才说:“朕要你办件事,这种事不该是你这个做宫正的人亲自去办,但朕只能jiāo给你。”

  怡然一愣,应道:“听陛下吩咐。”

  “照顾一个人。”皇帝说得言简意赅,“挑几个你信得过的宫女一起。”

  怡然有些不解,这确实不是她这个宫正该做的事qíng,随便找个宫女不就是了?

  她好奇地问道:“不知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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