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世上最可怕、最没得后悔的四个字,就是痴心错付。
“二十二岁了,还在宫里。”晏宇凌沉吟着笑道,“可是家里给定过亲事么?”
怡然摇了摇头:“没有,我一个女官……没什么心思想那些。”
然后,她看见晏宇凌转过身,含着清浅的微笑问她:“那你嫁我可好?”
☆、250晏公子和怡然(中)
最美好的事qíng莫过于当你爱慕着一个人的时候,发现他也爱慕着你。没有什么推拒的过程,这事便这样定下来了。如何办成,当然还要托晏充容帮一帮忙,求皇帝为她赐婚。
这注定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她是御前女官,不是不能嫁人,但皇帝给她赐婚和她擅动私qíng是两回事;他是游侠,不是不能娶个女官为妻,但他前不久刚刺伤了皇帝。
他们想,先搁一搁吧。既然二人都是这个意思、中间又还有个晏然,总不至于在他离宫后便断了联系,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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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温暖的冬天,廊下的炉子里咕噜咕噜地热着酒,热气盈盈地冒出来,化作白烟一直飘到枝头上。她一袭浅粉色的jiāo领袄与宝蓝色的马面裙相搭,映衬着白皙的面颊,无比恬淡地倚在他的肩上,享受着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觉得,就算这个男人日后负了她,也值了。
然后她忽然笑了,她明白了先前见过的那许许多多傻女人的想法。总会有一个人跟一道劫一样出现在生命中,避不开的,就算化作灰烬也值得。
身后的院门一响,直chuī进来一阵寒风,弄得他们都是一栗。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早已让其他人都回到御前,此时不该有人会来。二人回过头,怡然登时惊慌失色。
在门口站着的,是皇帝,还有晏然。
“陛下大安,充容娘娘……安。”她忙不迭地下拜,连头也不敢抬。她知道他们看到了,她还未来得及知会晏然一声便被皇帝看到了。
皇帝没有理她,带着些许笑意向晏宇凌道:“晏公子实在令朕刮目啊。月余前刺过来的那一剑,那么多宫中高手也未能挡住,如今又这么快虏得宫正芳心?”
笑意之下是无尽的冷意,在御前服侍多年的怡然太清楚这种冷意意味着什么了。她悄悄抬眸看向晏然,带着求助之意。可晏然也已惊得愕住,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晏宇凌不说话,皇帝又是一笑:“正说着你伤好得差不多了,让你妹妹来见你一面便安排人送你出宫,让朕撞上这一出,你说朕怎么办好?”
怡然怕极了。她不清楚皇帝会怪她多少,但他一定不会饶过晏宇凌。一个敢刺他一剑的人,他不杀已是全然看在晏然的面子上。
如今……又在他眼皮底下违反宫规。
“陛下……”怡然鼓足勇气说,寒风中,她的声音禁不住地有些打颤,“是奴婢先……不关晏公子的事。”
语声未落,心底已是一片死寂。难不成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宫正,最后竟要死在宫正司里,还是与人私通的罪名。
私通……怎么个死法?剥衣杖毙么?
“我喜欢她。”晏宇凌开了口,全无怡然的那般惊慌,沉沉稳稳地凝视着皇帝,“但我们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你放过她。”
皇帝轻笑着蹙了蹙眉头:“晏公子,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朕饶你,是因为你是晏然的兄长。但你别忘了,怡然到底是朕御前的人,朕要杀要剐,旁人都无权置喙。”
怡然低着头,没有看到晏宇凌的手紧紧攥起、又无力地松开。如若这里不是皇宫,是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他会拼死带她出去。但这里不行……他们根本没机会出去。
他想起怡然在病中时曾说:“别告诉陛下……”
连生病时都这样怕,如今犯了这么大的罪,他一定会杀了她吧。
晏宇凌心中犹豫了。皇帝的背后,是他的妹妹,他找了她很多年,如今找到了,他不该让她看着自己死去。
但是怡然……
他低头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女子。如今阿宸找到了、芷寒找到了,连最小的妹妹阿容都找到了……父母在天之灵也会心安吧。
他想,他一个放dàng不羁的游侠,这回大概应该敞开了放dàng不羁一次。
他看到妹妹想上前相劝却被皇帝喝了回去,也看出皇帝的面色一分冷过一分。
他忽地笑了:“我替她死。”
周围骤冷,三人都生生滞住。怡然惊疑不定地望向他,望向这个有生之年头一个肯为她死的人。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晏宇凌这天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误会了,她病中说“别告诉陛下”只是因为她不想离开他,他却理解成了皇帝对她很是苛刻。这是个略显滑稽的误会,却也让她知道,晏宇凌心里有她。
他笑意不减地说着自己的理由:“如果我不刺你那一剑,我也不会伤,不会在宫里养伤,也不会认识怡然。所以……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把怡然择得很gān净。怡然想要出言反驳,但看着面前眸色冷冷的帝王,到底没有再开口的勇气。
片刻之后,皇帝一声笑,笑侃游侠宁可不要命也不肯服软,然后他居然说:“怡然比你妹妹小不了多少,也实在年纪不轻了,要不你娶走?”
这回轮到他们滞住。晏宇凌很是反应了一阵子,才不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晏家已平反,你父亲的侯位你是可以承袭的,娶怡然回去做侯夫人?”皇帝说得很是轻松,好像是半开玩笑的意思,又让人觉得全无说笑之意。顿了一顿,他又说,“你要是不娶,朕就只好按宫规治罪了。”
他们还在错愕中没回过神,皇帝一声朗笑,带着晏然离开了。
他们又愣了半天,晏宇凌gān笑着问怡然:“这哪出?”
“还能哪出?”怡然扯了扯嘴角,“你若不娶我我就死定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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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怡然独自一人去拜见了皇帝,入殿,下拜,行了稽首大礼。皇帝了然一笑:“免了。”
“谢陛下。”她站起身,行上前去如常给皇帝添茶。皇帝觑了她一眼,笑问:“怎么样?他娶不娶你?”
怡然脸上一红:“大概吧……”
“这么不肯定?”皇帝轻笑说,“信不信朕把你就地正法了?”
“陛下……”怡然默了一默,喃喃道,“您当真……准奴婢嫁出去么?”
“你什么意思?”皇帝的神色蓦地冷了,凝视她须臾,涔涔道,“难不成你觉得因为晏然当年……朕就会……”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忙解释道,“毕竟……当年大长公主送奴婢到陛□边的时候……是因为……”
是因为看她懂事、也有几分姿色,希望她日后能长伴帝王侧。
“朕知道。”皇帝轻有一哂,“你安心嫁人就是了。朕若有半分那个心思,还能让你做宫正做到现在?”
也是,若他想要她,她大概早和晏然一样成了嫔妃。
怡然彻底放下心来,下拜谢恩。皇帝伸手一扶,和颜道:“行了,早想把你嫁出去。日后也不用你做什么了,安心等着出嫁就是,嫁妆上必定不会亏了你。婚服自己去尚服局安排就是。”
“谢陛下……”怡然一福,笑得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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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嫁人了,她回到房中,心里说不出的开心。皇帝已开了口让她好好歇着安心等着嫁人,她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起chuáng后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听有人敲门。
打开门,是十几个御前宫女拥在门外,见了她齐齐一福:“恭喜宫正姐姐。”
她一愕,怎么……这是已经下旨让众人皆知了么?
见她不清不楚,其中一人笑道:“姐姐还不知道么?陛下刚下了旨,封晏充容的兄长做关内侯——说是承袭他父亲的爵位。给姐姐和他赐了婚,姐姐要做侯夫人了。”
幸福来得实在突然。她怔了又怔,问她:“晏公子去见过陛下了?”
“是。”
“怎么说的?”
那宫女道:“不知道,殿里没留人……哎?姐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晏公子?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她笑了一笑,没法作答。
之后的很多天,她虽不当值却仍是累得半死。听说宫正要嫁人了,各宫都备了礼送来,从嫔妃到太后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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