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她继续擦着眼泪,分析得很老实,“陛下就是对后宫‘昏’点,朝政清明着呢……”
“……”霍祁眉头挑了一挑,重新揽过她,却又有意维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不许她把眼泪往他身上蹭,“装得太像了。”他口吻淡淡,“朕都快信了。”
席兰薇脚下一停,黛眉微微蹙着,抬头凝望他片刻,短短一叹:“虽是为做戏给旁人看、让她们不敢再下毒……可臣妾是真害怕。”
他略一笑,不屑她的解释:“真怕?”
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面色又有些不自然地发白,默了须臾,轻轻言道:“杀人于无形……也还罢了;御医说会‘神智昏聩、形同疯癫’,那陛下对臣妾的最后一点印象,就是……臣妾是个疯子。”
她的下颌轻轻一颤,稍稍停顿后,又道:“不仅要臣妾的命,还要臣妾的夫君日后想起臣妾便满心厌恶,臣妾怎能不怕?”
霍祁心中骤然一沉。
方才他那句反问也不过是半开玩笑,目下看来……开过头了。
“朕知道轻重。”他简短地道了一句,顿了一顿,又说,“会彻查的。”
“此事……”席兰薇踌躇着,再度掂量一番,终还是道,“先不必查了……臣妾自知遭人嫉恨已久,除掉这个也还有下一个。倒不如换个路子,好生震慑一番,让她们知道,她们可以嫉恨臣妾,却是动不起臣妾的。于臣妾而言,兴许反倒添份安心。”
“至于这人……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她轻松一笑,“她暂且不敢再下手,抓她,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她说着,心中再一次划过众人方才的反应。陆充华和徐容华面色清冷无甚变化,不过衣袖却jiāo叠在一起,是在袖中相互握了手,可见也吓着了;邱良人和两个选侍全都面色惨白,似乎反应得有些过头,不过这三个本也胆子小,如此很是正常;庆姬分明地冷笑了一声,但她先前和杜氏jiāo好,对自己早就敌意分明了,如此幸灾乐祸实在正常——若当真是她,她大概反倒不会如此,心虚之下必定掩饰心中快意。
其他人……
席兰薇思索着,又想一想楚宣当时的话,缓一点头,此事委实是急不得了。
☆、第105章 落起
震慑后宫,从来不是几句话就可以了事的。就算皇帝的话说得足够狠,如是放完了话就再没了其他动作,就总觉得少点什么。
是以说是不急于查明,席兰薇还是带着人往冷宫走了一趟。端的是气势汹汹,弄得冷宫的宫人除却见礼以外,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本宫要见柳氏。”她也只吩咐了这么一句,言罢便朱唇紧抿。没有再往里走的意思,宫人们自然明白,该押柳氏出来。
以手支颐,席兰薇端坐在步辇上一壁静等一壁心中数着数,数到“八十二”的时候,便听得脚步声近了,又等了片刻,睁了睁眼,见柳氏已在几步外的地方站定。
柳氏不声不响地看着她,不作声更没有施礼,面上自有些许傲气和轻蔑。
“柳氏。”席兰薇睇着她,揉了一揉太阳xué,曼声轻语地询问,“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宫让宫正司来审?”
“你……”柳氏怔了一怔,俄而怒道,“你凭什么支使宫正司……”
“凭本宫是九嫔之首。”席兰薇压过她的声音,话语平添气势,“你清楚本宫为什么来,本宫没打算白跑一趟。”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氏打量着她,齿间微微打着颤,缓了口气,又道,“我被废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后宫出了什么事,你也莫要随意拿我撒气……该找谁算账便找谁去!”
“哦?”席兰薇笑睇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好像在看一桩可笑极了的笑话。如此相顾无话了半晌,她边是站起身,边是悠悠地又问她,“那本宫若是就要拿你撒气呢?你一个陛下下旨废黜的庶人,本宫就是杀你十回,陛下也不会在意吧?”
她说着,一步步地bī近柳氏,能看出柳氏挣扎着想往后避,却被宦官押着半步都挪不开。直待走得极近了,兰薇一手轻挑起她的下巴,一手轻一挥,让押着她的宦官退开,轻轻颔首,以仅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缓道:“你当你们做得很周全?哦……是挺周全,可惜了,本宫命里碰上位贵人,救了本宫一命。”
语中微顿,她微微偏过头,笑看了看柳氏,又言道:“本宫知道你不是主使,那么厉害的药你弄不到。你把她供出来,本宫饶你一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氏还是这句话。她抵在她下颌上的食指感觉到一阵轻颤,不禁苦叹着摇了头:“啧啧,昭容姐姐,你何必……你这条命,本宫都懒得取,陛下更懒得理你。你这么替她卖命,她也未必就把你的命当条命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氏的话中添了些力气,似是怒极,但更像是心虚之下为自己qiáng撑着气。
席兰薇面色一冷,拇指轻抬,也搭在她的下颌上,两指用了些力一捏,眼见柳氏受痛之下贝齿一咬,她一笑又道:“这笔帐本宫可以晚些再算,找她算。和你么……就先算算不冤枉你的。”
她抿起一笑,在柳氏无可控制的瑟索间,再度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本宫恨极了旁人动本宫身边的人,不仅恨你们直接伤她们,更恨挑唆着她们背叛本宫的——如此,有朝一日便是本宫不得不动她们,这份苦你该清楚。”
尤其还是亲近之人,席兰薇愈想愈觉得,那大约该是她此生最痛苦的一日了——除此之外一切皆好,平白添了这么一道伤,她自然是恨。
冤有头债有主。
“你以为本宫当真不知她来冷宫见你?”她切齿道,眸中的森冷让柳氏禁不住地躲避,“就算本宫日后要动她,这苦也不该是她一个人吃。”
轻声而笑,席兰薇退开两步,淡睇着柳氏苍白的面容,声音一扬:“来人,先杖责五十。”
两旁宦官齐应的“诺”惊得柳氏一栗,刚yù出言斥她,却见她笑容一转,又改了心思:“哦……不急。”
宫人们安静下来,等着她继续吩咐。
“传各宫随居的嫔妃都来看看,甭怪陛下吓唬她们,本宫自己心也不善。”她稍停了一停,遂又道,“记得跟各主位打个招呼,就说是本宫为了保命不得不如此,逾越之处,见谅。”
下了这样的旨下去,她自己却没有勇气看。离开冷宫时,不禁暗嘲自己真是伪善。
用不着吩咐瞒着皇帝,这样的事本也瞒不住。好在霍祁在这样的事上向来想得明白,知道黑白是非,不会一味地从表面作为便觉得她心狠。
至少……在她的人从冷宫中搜了药粉出来后,霍祁就决计不会怪她了。
看看宦官呈上桌、为防误伤二人而用水打湿的浅蓝色粉末,霍祁蹙了蹙眉:“不太一样么……”
先前那是淡紫色的。
“嗯……”席兰薇点点头,细细嗅了一嗅,味道也不一样。楚宣说过,他在味道上加了剂量故而闻着更明显,这个……还真是寻不到什么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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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离开宣室殿时,宫中议论的事完全如料。
五十杖过后,柳氏已昏迷不醒,宫人们的议论则让未当场一见的人也能了解那惨状。
据说起先是惨叫阵阵,吓得一众妃嫔直往后躲,头都不敢抬;而后声音愈发虚弱下去,听上去不那么惨了,便有人壮着胆子抬头去看,映入眼帘的,便是柳氏面上已然血色全无,每一杖落下时看着都更没力气,杖起杖落间,带起一片血雾……
“别说了。”席兰薇蹙了一蹙眉头,打断了秋白的话。觑她一眼,眸中不快分明,“他们要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去,再不必拿来说给我听。”
还是会心虚,就算柳氏也算罪有应得,她也还是会心虚。一壁心虚着,一壁又按捺不住地盼望有朝一日能把那真正的幕后主使收拾了——其实尚还不知是谁,和柳氏说的那番话,只为抛砖引玉而已,相信那人总会显形的,或早或晚而已。
“让太医煎好药给她送去,不喝就灌。”她淡淡道,“过三天,再杖责五十,同样传各宫随居宫嫔去看。然后,让她死得痛快些吧。”抬了抬眸,她轻轻缓了一口气,对秋白说,“你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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