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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共同向后院走去。正值初chūn,院中垂柳初抽新芽、花枝上嫩蕊初绽。刚踏出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小鹿正对着一朵盛开的红花,张开嘴将花朵完完整整地吃了进去……
“辣嘴摧花……”席兰薇挽着霍祁的胳膊一声gān笑,话一出口又不由得想到荷月,“荷月可别……别是下一朵……”
霍祁扫她一眼,神色淡淡的没开口。
小鹿围着二人蹦蹦跳跳的一同去后院,想着它小时候喜欢在席兰薇身上蹭,长大后生了犄角还偶尔会忘、照常往她身上蹭,霍祁生怕它误伤了孩子,它蹦到哪边他就绕到哪边护着,以致于席兰薇一路看着一人一鹿在自己面前不停地绕来绕去,直觉得眼晕。
后院里,荷月果然还在忙着。暨山神医红光满面,口中说个不停,好像要把这几十年来遇到的奇闻趣事一口气说完一般。
霍祁握了一握她的胳膊,席兰薇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侧边的院墙下,楚宣懒懒地倚着,一脸的不耐,显是想要离开、又碍着暨山神医是长辈不便如此的样子。
荷月衔笑听着神医讲故事,手上执着的扇子在药炉前扇个不停,偶尔借着擦汗的空当抬一抬头……
目光却每回都落在楚宣身上。每次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却又哪次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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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么?”霍祁笑舒了口,问席兰薇。
“醉翁之意不在酒。”席兰薇噙笑颔首,俄而轻叹道,“荷月和小霜,都是挺好的姑娘。可看这行事风格,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又偏偏都喜欢他一个。”
“朕和楚宣行事风格还不同呢……”霍祁脱口而出,立时被她狠狠剜了一眼,轻咳一声,生生将到了嘴边的那句“还不是都喜欢你一个人”给咽了回去。
望着眼前场景沉吟一会儿,霍祁想着先前的种种,实在不敢对此事的收梢妄下定论,只一喟说:“且瞧着吧……缘分的事,实在qiáng求不得,即便‘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得看这‘山水’怎么想。”
席兰薇点头,心中一边盼着楚宣和荷月当真能“两厢qíng愿”,一边又止不住地觉得……荷月此举,到了最后怕仍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始终不知他喜欢我什么地方……”她蕴了点笑意,摇一摇头,又说,“但有时觉得,逍遥如他……兴许只适合恣意地喜欢一个人,所以是我也无妨。”
因为……他这样的xing子,似乎实在不适合娶妻生子。他可以想当细作便当细作、想走江湖便走江湖,一切随心而为。喜欢她亦是如此,他有这份心思,就毫无顾忌地表达这种喜欢,又守着礼数并不给她添什么麻烦。
但若是娶妻生子就不一样了,多了一份顾虑,莫说先前当细作的事再作不得,就是走江湖,也难了许多。
“随缘吧……”霍祁笑了一声,看向她又说,“旁人的事,你我cao心也没用。”
☆、174 拜师
中秋前夕的一个清晨,翊祥宫陷入了准备已久的忙碌。安玉在正殿里紧张得紧搂着rǔ母的脖子,两只梅花鹿急得在院子里直转圈。就连提前被霍祁“扣”在了宣室殿中的小猫,此时也察觉到了主人的痛苦,在殿中上蹿下跳,弄得照顾它的宫女手忙脚乱。
彼时仍该是早朝的时候,皇帝是扔下了一gān朝臣匆忙赶至的。永延殿中一时议论骤起,但毕竟关乎皇裔,纵使对席兰薇有所不满,此时也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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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踏进悦欣殿大门时,正巧碰上一声惨呼响亮传来。
脚下陡然一滞,霍祁沉了口气,遂看向正在殿中悠哉饮茶的暨山神医:“神医?”
暨山神医抬了抬眼,一副无所谓地样子,缓然出言劝他:“没事、没事,不用着急。”
又一声尖叫刺入耳中,撕心裂肺。喊得霍祁心中一颤,任神医再说“没事”,也放心不下。
推门便进了寝殿,有上回生安玉时的先例,这一回,宫人们索xing连拦都不拦了。
霍祁坐到席兰薇榻边,一把紧握住她的手,继而很快感觉到她使了双倍的力气握回来。
“陛下……”席兰薇急喘着气,看向他,眼角隐有些惊慌的泪意,“我……我害怕……我死了怎么办,阿玉还这么小……”
“你说什么?”霍祁眉头倏皱,迎上她的惊慌,qiáng作镇定,“又不是头一回生了,怎的反而害怕。”
“胎像不好了那么久……”席兰薇微微颤抖道,“我害怕……万一、万一……”
较之上回生安玉,她此番多了一份惧怕。上回胎像一直很好,若真是难产而死,左不过是自己的一命……外加霍祁伤心;可这回,头几个月胎像一直不好,经暨山神医小心谨慎地调养了许久才逐渐平稳,如若难产,她自己的命难保不说,这孩子可能也活不下来,还有安玉……还那么小,如是失去了母亲……
各样的担忧在心中席卷不断,这一样平了、那一样又起,最终全都埋进无可遏制的剧痛中,转而成为一声声嘶叫从胸中舒出。
霍祁除却陪着她,帮不上任何忙。只觉比生安玉时,时间长了许多。从黎明一直到了下午、又入了夜,孩子仍是未生下来。
好在医女、产婆乃至外面的暨山神医都仍神色若常,似乎并无甚太多危险,才让他不至于太心焦。心下仍是有股莫名的气恼,直恨自己半点不懂医术,若不然,也能对目下的qíng况知悉一二,何至于只剩gān着急。
那一声啼哭,在子时刚过的时候划过了翊祥宫。
每个人都是长长地松下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显露了喜色之后又恢复平日的仪态。医女迅速将孩子在襁褓中裹好了,笑吟吟地一福身,连声道:“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皇长子康健得很。”
皇长子……
霍祁微一笑,看向席兰薇,在她仍满是汗珠的额上吻了下去:“子女皆有了,多谢。”
“嗯……”席兰薇勉qiáng应了一声,使不上力气说话。连气息都还不稳,浑身的痛感都似乎仍未散尽,她缓了许久才露了些许笑意,真心实意地感慨说,“累……”
宫娥在不扰她的前提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染了血污的chuáng榻收拾gān净。终于被“放行”的安玉快步跑进了殿来,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娘”,便满是兴奋地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弟弟。”霍祁衔笑把女儿抱起来,指了指刚被送到rǔ母怀中的小小婴孩,“你看。”
安玉歪头看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过了片刻,很实在地说了两个字:“……好丑。”
霍祁与席兰薇先是一愕,继而皆笑起来,霍祁认真道:“刚出生都是这样……你也是。”
安玉立刻很惊诧地望了父亲一眼,满是不信,又在父亲笃信的眼神中,将“不信”转为了“将信将疑”,然后仍不放心地慢吞吞问说:“所以……日后会变好看么?”
“会的。”霍祁点头道,安玉当即舒心,小跑着过去看了一看,少顷又扭过头来,甜甜笑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丑,日后更好看就更好啦……”
到底是一家人,有着血缘相连,亲qíng根本就割不开,无怪安玉越看越喜欢。
循着族谱,这孩子从人字部,取单名一个“俨”字。霍俨,这名字会很快传遍后宫、朝野,然后让全天下都知道,皇帝的嫡长子,名唤霍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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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受人搅扰,席兰薇吩咐紧闭宫门,霍祁更直接下旨让六宫暂不可拜见皇后。是以这月子坐得平静安稳。霍祁每日必定前来,再忙也起码抽出半个时辰来陪她。有时恰碰上她睡着,他就一言不发地看她睡上半个小时,也觉心满意足。
让人觉得有些心惊的变故出在半个月后。九月初的时候,暨山神医拜别,如约取了《医诀》下半卷的誊写本走。
当晚,霍祁接到了一纸辞别信。
自己娟秀而有力,笔触间带着分明的轻快,每句话都是愉悦的口气,一字字道明了自己的心意。
将这信呈来的宦官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跪伏在地等着吩咐。皇帝的面色yīn了一层又一层,思量许久,最终吩咐说:“去翊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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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听得惊诧满面,倚在榻上望着他,连眼睛都想不起来眨一下:“长公主她……”
“我也没想到。”霍祁一喟,“就不该给她赐府,若留在宫里,她也没这机会。来禀事的宦官说只怕人已走了一阵子了……”他长吸了口气,“我会让禁军都尉府去找,若楚宣来此,你切记知会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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