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袁叙不过卖她这人qíng、再多得那一份厚礼罢了,没什么要担的危险,如若皇帝怪罪也怪不到他头上。
犹是静默许久,袁叙的神色变了又变,一壁觉得这是欺君的事做不得,一壁又念着席兰薇是皇帝心尖上的人,且也知道她行事是张弛有度的。
最终,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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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叙告了辞,席兰薇便连秋白清和也屏退出去,独自在厅中静坐着。外面秋风萧瑟,好像直刮进心里。这风势跟不久前的那一日太像,让她qíng不自禁地想起皇帝拂袖离去的瞬间……
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她感觉浑身气力全被抽空了,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然后遣走了宫人、跌跌撞撞地摸到了榻边,哭得无知无觉。
如果不是那小猫小鹿,他是不会回来的……
她不能再寄希望于它们,再有一次,他就必定不会再原谅她了。
心底一份感觉若有似无——她想继续被他这样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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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到了宣室殿外时,皇帝恰好用罢晚膳,也正准备往漪容苑去。行至长阶一半,他一抬眼看见她便笑了:“巧了。”
她一福身,美眸轻眨,意在询问他是仍想去漪容苑、还是索xing二人一并回宣室殿去算了。
霍祁想了一想,却反而询问她说:“一并走走?”
共行在宫道上,席兰薇怀揣心事,思索如何同他说合适,就显得格外安静些。
诚然,她总是安静的,无论是全然不能言时还是近来嗓子渐好时都很安静。他批奏章时,她能一声不吭地在他身边坐上一下午,好似有点诡异,他却意外地很是喜欢这种感觉,抬头有意去看她、或是无意间缓神时看到她,她的水眸中总是笑意淡淡,柔美而不刻意。
就如同她整个人一样,不会刻意地去引他注意,但他想看她的时候,她总是在。
是以她眸中笑意不再的时候,于霍祁而言便格外明显。
走了一会儿,他似乎在四处张望的目光总有两三分停在她身上,看她始终不吭声、却又偶尔会带着几分不安窥一窥他的神色,大抵猜到她是有想说、又怕他听了不悦的事。
沉思片刻,霍祁也未直言问她,右手在她腰上一环,将她揽得近了些,左手递到了她面前。
——有话就写。
席兰薇不禁一滞。
眼帘轻抬,对上他的殷殷笑意,席兰薇思了一思,心绪稍缓,指下写道:“臣妾在后宫……做了些安排。”
“什么?”霍祁眉心微一蹙。自是欣慰她此番到底肯来主动同他道明了,又不知是怎样的安排。
“再过几日……陛下便知道了。”她又写道,“臣妾知夏月有异,想bī她把实话说出来。”
夏月有异。
霍祁心中骤沉,打量着她思索了许久,仍觉得她知道的不会是那般“异”。缓了一缓,霍祁轻应了声:“哦。”
转而又添了句“朕等着就是”,以掩饰方才的失神。
气息深长,席兰薇指上也不觉多添了点力气,又写道:“此番……臣妾行事狠了些。”
“怎么‘狠了些’?”霍祁睇着她,她犹豫着写得微颤:“待得事毕,夏月大抵……”
她不再写下去,后面的意思却不言而喻。霍祁心下了然,眉头紧紧一蹙,又转而舒展,少顷,又是轻轻的一声:“哦。”
平静得无qíng,她摸不准是对夏月还是对她。
“臣妾知道陛下不喜欢行事狠戾的女子……”她写到一半,被他一握。愈发忐忑于他的意思,怔然抬起头望着他,“陛下……”
“夏月欺你在先,朕知道;夏月下药害你,朕也知道。”霍祁笑意轻缓。语中停顿,他俯首看着她,一如她曾直言告诉他,她容得下他宠旁人、却并不喜欢一般,他略一笑,告诉她说:“朕是不喜欢。但朕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人,此番如此,你必有你的原因,朕便忍了。”
好像从前对宫嫔无法容忍的事碰上了她就变得无所谓,心底很快就有了那么多理由为她开脱。
甚至有那么一条是……他也是在权术间游走的人,又凭什么要求她一味地心善了。
☆、76 揭开
夏月已一连几日睡不安稳。
不知怎的,日日都觉得困顿,睡时却总轻得很,在梦与醒间往往返返,但就是睡不踏实、也醒不清醒。
似在梦中的时候,总会听到有轻轻鼓声传来,一下一下的好像敲在心头。时常变换的节奏她熟悉得很,就是她最拿手的那支相和大曲。
是以合着鼓声,她在梦里总能依稀看到正练着舞的自己。玉足轻踏在鼓上,起落的力度都刚好合适,踏出轻重适宜的鼓点。
是在宫里?还是在……映阳?
似乎意识到不过是场梦。夏月蹙了一蹙眉头,想要睁开眼,却疲乏得使不上力气,便竭力让意识先明晰过来。
少顷,似乎已经很清醒了……梦中那鼓声却还是在耳边回响着。
嗒、嗒嗒嗒……
一下重音三下轻音,夏月几乎能想象到,这是先用前脚掌踏了一声、又用后跟踏出了三声。
窗外秋风呜鸣好似啼哭,夏月心里一阵发悸,推开门,风刮了进来,夹杂着些许沙石迷了眼。再睁眼时,有阵奇怪的头晕目眩。
定一定神,那鼓声却停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目光划过杂糙乱石,又看向枯树枝桠,带着几分寻觅,有意地想要再寻到那声音。
“娘子?”轻轻的一声唤,夏月循着望过去,是白锦从一旁的房中推门行了出来。揉着惺忪睡眼,白锦问她,“娘子又睡得不好?”
夏月睇一睇她,面生狐疑。许是因为多日难眠,她近几日愈发多疑起来,xing子也变得bào躁,甚至还……有些记不清事。
“殿下呢?”夏月冷着声问她,白锦一愣:“什么?”
倏尔回神,夏月惊异于自己方才问出的话,惶措顿生:“没什么。”
这是怎么了……夏月皱了一皱眉头。回到房中,静静坐了须臾,qíng绪似乎略微舒缓了些。偏过头,她看向妆台,唇畔沁笑,行过去拉开抽屉,又拿出里面的两个人偶。
不同的八字,一个是当今九五之尊的,另一个……
是那与霍祯“藕断丝连”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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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在后宫犹如惊涛激dàng。茶余饭后,人人都在议论同一件事:夏庶人疯了。
是一点一点疯了的,一开始,只是问身边的宫女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殿下呢?”又或者说“今年桓州竟不怎么冷”……
之后终于彻底疯了,在冷宫里或练着歌舞或胡言乱语,口齿不清地唤着一个名字。
又过一日,可算有冷宫的宫人听清了那个名字,传了出来,惊得众人皆尽哑住……
是越辽王的名字。
各样的议论便起得更厉害了,诸人皆猜着,夏月跟越辽王有怎样的jiāo集,为什么疯了之后……念着的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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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在漪容苑中静听着秋白的回禀,唇畔勾起的笑容愈发明晰。
宫中会议论的,自然只是这些。
因为那是冷宫,夏月在冷宫疯了……多么正常。她一个庶人,根本不会有人在这上面为她多花心思,更不会有人去想,会有人为了bī疯一个遭到废黜的宫嫔,去寻什么致人神智昏聩的药。
下手下得那么容易。
不想拖得太久,席兰薇额外加了点火候。自是没有安排旁人去做,以免留人话柄,她只是在白锦回去时,jiāo给她了一双舞鞋和一只鼓。
舞鞋上镶嵌着能击响鼓的铜珠,前三后一。
“这鞋穿着脚疼,你用手持着去击我也不管,点子对了就好。”她衔着笑,吩咐得十分随意。顿了一顿,才又添了些谨慎地又续了一句,“别让她瞧见了。”
夏月那舞跳得极好,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这鼓声她必定听了多年。在神智趋乱间,用这能勾起她各样回忆的声音再去扰她安寝,便能让她更不知眼□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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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在夏月疯后的第三日到了冷宫。自不是来看她,而是因为宫人呈上的两个巫蛊让他惊意骤起。
若夏月是那人送来的,咒他便在qíng理之中,可为何会有兰薇的八字……
还没进那一方小院就听到了她的疯言疯语。一壁笑着、似乎是非常愉快的声音,一壁喊着霍祯的名字,继而又说了一番什么,又是一阵笑声。
袁叙听得皱了眉头,犹豫着挡了一挡皇帝,犹豫着轻劝道:“陛下……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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