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妤只觉心中发凉,但看皇帝平静地接了宫人奉上的茶盏啜了一口就道“传吧”,也不好说什么。
宦官领命出去带那宫女,楚修媛怒视着苏妤,yīn恻恻道:“臣妾是在座嫔妃中头一个小产的,看来却不是最后一个。”
显是说苏妤又故技重施了。
苏妤垂眸未答,却是皇帝淡淡漠漠地道了一句:“陆润仪小产了?朕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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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女被带进来,低着头伏地叩拜。皇帝瞥了她一眼便问苏妤:“是你宫里的?”
苏妤如实答说:“臣妾不知。”
皇帝睇了徐幽一眼,徐幽躬身道:“查过了,确是绮黎宫的宫女。”
皇帝轻轻“哦”了一声,又问那宫女说:“苏婕妤让你送的点心?”
“不……不是。”那宫女一叩首道,“是折枝姐姐。”
折枝是绮黎宫的掌事宫女,折枝让送的还不就是苏婕妤的意思么?已有在座嫔妃面色一冷,淡看着苏妤颇有等好戏的意思。都道这从前就因戕害皇裔被贬妻为妾的人,如是再犯一次同样的罪定然没命了。
苏妤神色凛然。她知折枝今日从一早开始就在自己身边,几乎寸步未离。直到皇帝让她找徐幽去取镯子她才告了退,那么短的工夫哪有空做这些。
只是口说无凭。
但听得皇帝缓缓道:“这么说,并非苏婕妤亲口吩咐的?”
语惊四座。旁人惊异于皇帝竟就这么轻轻巧巧地信了苏妤的清白,苏妤则忐忑于皇帝是否要拿折枝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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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袒
“陛下……”苏妤慌神了片刻便站起了身,行至殿中俯身一拜,“不会是折枝……”
皇帝眉头微挑。章悦夫人淡看着苏妤微有一笑:“本宫也觉得折枝一个宫女,犯不着害陆润仪。至于婕妤么……”她略作思忖添了三分笑意,“怎么如今得见圣颜了,就又故伎重演了?”
苏妤安静地听完了她的话却没有理她,沉稳地一叩首:“陛下,在陛下让折枝去找徐大人取镯子前,折枝半步未离。至于取那镯子时、宫人来回话前她有没有见过别人,陛下问徐大人便是。”
“半步未离?婕妤这话便不可信了,她是你德容殿的人这些自然全凭你说。”佳瑜夫人口吻淡淡的,端坐着低眉瞧着她,“婕妤说话总要有真凭实据。”
“臣妾拿命保她。”苏妤抬起头,冷涔涔地对上她的双眼,看得佳瑜夫人气息微沉,“如若是她,但求陛下赐臣妾白绫三尺。”
皇帝胸中一闷,娴妃在旁一喟道:“是不是的……先传折枝来问个话不就是了?”
众人看向皇帝。
“不必了。”皇帝沉声道,抬手示意苏妤起身,“你身边的人你最清楚。折枝跟着宦官去成舒殿取东西,一时半刻也回不来,朕便不问了。”
什么?!连娴妃也是一诧,她本就听出皇帝对苏妤的偏袒,心道把折枝叫来问一问,折枝不承认这事大抵也就不了了之了,却没想到皇帝索xing连问也不问了。
“成舒殿还有事,朕先走了。”皇帝说着便站起了身,一众嫔妃仍在错愕中未回过神来,木讷地福身恭送。
“来。”经过苏妤身边时他轻一拽她,带着她一并出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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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韵宜宫外停下了脚步,微一偏首,徐幽上前了一步,听到皇帝说:“着宫正司彻查这事,去看看是谁……”
话没说完,被他握在手中的手一搐:“陛下……”
他不满地扫了她一眼,继续向徐幽道:“去看看是谁要嫁祸婕妤。”
“诺。”徐幽应下。
他上了步辇往成舒殿去,苏妤就告退回了绮黎宫。折枝已回来了,见了她焦急问道:“娘娘……怎么回事?”
“没事。”苏妤应了一句,轻描淡写道,“润仪胎像不稳,我随陛下去看了看。”
“可是奴婢听说……”
听说有人道是苏妤加害陆润仪,折枝明显神色惊疑不定。苏妤摇了摇头:“不管她们怎么说了,已没事了。”
折枝微微缓了口气,仍有些许担忧地又问了一句:“陛下没怪罪娘娘?”
“没有。”苏妤一哂,想着皇帝方才的做法不觉间笑意上了眉梢。他从来没有这么护过她,就算是二人相处得和睦的那七个月也没有过如此分明的偏袒。
回了回神,她问折枝:“那镯子呢?”
“在这儿……”折枝回身去拿桌子上的两只盒子,捧过来给她看,喃喃道,“奴婢觉得……成色都不如先前那对。”
苏妤低眼一看确是差了一些,看来本是挑了最好的那一对来给她,可惜就这么让陆润仪打碎了。
“收妆盒里去吧,好玉得常带着用人气养,放就放坏了。”苏妤淡然吩咐了一句,听得折枝暗喜。上一对镯子,她明知是上好的玉料,还是看也没多看一眼就让人收起来了。如今肯用,便是态度有所好转。是不是真心信了皇帝暂且另说,但凡能多接受一些、与皇帝处得更融洽些,日子总会好很多。
听出折枝应“诺”声中的喜意,苏妤只作不理,径自落了座,沏了茶来细品。时至今日,她仍不知皇帝此番的转变究竟为何,却开始无法控制地逐渐接受这样的相处。这般qíng境让她细一思索便觉可怕不已——如若他再骗她一次,她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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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宫正张氏便到了成舒殿求见。皇帝当即准她进殿了,张氏叩首道:“陛下恕罪。”
皇帝神色微凌:“怎么了?”
“当年修媛娘娘小产之事至今都未查出什么……”张氏低低道。皇帝未有责意,时隔两年,本就不是那么好查的。张氏一顿,又续言道,“上午送去宫正司那宫女……也是什么都不肯招。”张氏颇感无奈,“动了刑也没用,她硬是咬死了就是婕妤娘娘指使。您看此事……”
“到此为止。”皇帝一喟。可见这宫女是对幕后那人极忠心的,如是当真扛不住严刑,说不好会随口招一个人拖其下水。真相查不到,又牵连个无罪之人,委实有害无利。
张氏叩首道:“诺。”
皇帝又说:“苏婕妤身边的人是朕赐下去的,能出这么个宫女,可见还是有人存异心。你亲自去尚仪局挑人把苏婕妤的宫人再换一次——换之前问她一声,想留谁就给她留下,免得她多心。”
“……”张氏讶了一讶,叩首再应道,“诺。”想了一想,询问说,“那宫女……”
皇帝短一思量神色森然:“韵宜宫前剥衣杖责五十。”
张氏浑身一哆嗦。
剥衣杖责,还不如杖毙了算了。如此打了又不打死,却是堪堪要受尽侮rǔ。
皇帝也看出了张氏的心思。是,他从不曾下旨动过这样的刑,可目下不如此不足以震慑旁人。必须让绮黎宫上上下下都知道,若是再敢存异心,必定没有好下场。
至于为什么在韵宜宫前……
之前的事让他没办法不怀疑这人是受楚修媛或陆润仪的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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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张氏接了旨去办,消息很快就传得阖宫皆知。剥衣杖责,宫中一众女眷一想到这四个字就忍不住地寒噤。从来没想到皇帝会亲口下旨动这样的刑,可事qíng就是堪堪发生了。
那带着哭腔的惨叫声从压抑得低低的到抑不住、再到后来喊得发了哑,最后一杖可算是打完了。
也亏得她在宫正司受过了刑还能活着熬完这些。宦官凑凑合合地给她把衣服穿上拖回绮黎宫复命,途径各处宫室时皆有小宫女瑟瑟缩缩地扒在门边偷瞧着。她们看不下去可以不看,可到了绮黎宫门口,折枝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迎出来。
“女官。”两名宦官一拱手道,“人送回来了,如何处置让娘娘决断便是。”
“嗯……”折枝看着他二人应了一声,qiáng自不低头去看那宫女,只蹙了眉头道,“打成这个样子,送回来让娘娘心烦么?随便送到哪做杂役去,绮黎宫也不差她一个。”
“折枝。”一声轻唤,折枝回过头去,两名宦官抬头一看连忙揖道:“婕妤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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