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yù雪,能饮一杯无?”却是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接了下一句,一是苏妤无妨,另一个声音却是……
苏妤微有一滞,回身下拜:“陛下大安。”
“免了。”皇帝笑而伸手扶她,手一jiāo握,苏妤便觉一凉。抬眼见他一身黑色的狐皮斗篷上依稀白雪片片、亦有融化成水珠的沾在上面,颗颗晶莹。
“陛下……”苏妤犹豫着探出了手去抚他肩上的雪花,低着头道,“这么大的雪,陛下gān什么还……”
gān什么还来。
话未说完,她的手腕被他有力地握住,一声轻笑:“你生辰。”
“……”苏妤轻一咬唇,挣开他的手,转身倒了杯桂花酒给他,低言道,“陛下暖暖身子……”
皇帝一壁解下斗篷递给宫人一壁接过了她手中酒盏,便觉一阵香气迎面袭来。举杯饮下,他笑赞了一句:“味道不错,你做的?”
“和折枝一起做的。”苏妤颌首莞尔道,“其实……每年中秋都会做。”
他却从来没有喝过。
一时静默,他凝睇着她,随手将酒盏递给折枝:“再倒两杯来。”
“……诺。”折枝一福身,倒了两杯酒奉与二人,默不作声地躬身退下。
这次是苏妤先饮尽了杯中酒,带着些许迷离笑道:“臣妾只是觉得这酒甜甜的合口味,不知陛下也喜欢。若早知道,就该多温一些来。”
温酒入腹,掀起一阵说不清的感触。一点点从心底涌动起来,撩起她许久不曾有过的渴求。她仰望着他,目光慢慢地划过他眉宇间的一分一毫,那感觉便越来越qiáng烈了。
好奇怪的感觉……
苏妤觉得不舒服,而皇帝的神色亦有些异样。他觉得心速莫名地快了,眼前女子的面容倏尔间变得陌生而熟悉。他不自觉地吻了下去,一触到她额上的肌肤便再也移不开,一分一分地继续吻下去。
她的脸,好烫……
“陛下……”一声软糯的轻唤,皇帝下意识地离开了两寸扫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面上不正常的cháo红上,霎时有了三分的清醒。
难不成……
他按捺着心底的涌动双手猛然握住她的双肩,蓦地将她隔远了些。理智与心底的渴望似乎扭打在一起似的,弄得他一阵气闷。
“来人……!”终于喝了出来,声音竟已沉得有些发哑。折枝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门口,未待她福身见礼,他便喝道,“去端凉水来!”
“……诺!”折枝有一愣,立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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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自撑着她的肩膀,却不敢再回过头去看她,这般qiáng撑着实在难过不已。苏妤心底的不适愈烈,好像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凑近他,却敌不过他的力气。
而她也分明地看出,他的眼底……意乱qíng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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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带着另一宫娥一同端了凉水进来,皇帝松开苏妤眉头紧蹙地吩咐了一句:“给她洗脸。”自己则快步走了过去,弯下腰撩起凉水就泼在脸上。
一阵清慡,他定了神。那酒有问题……
苏妤亦在折枝的服侍下用凉水静下神来,喘了许久才平复了呼吸。也立即猜到了是哪里不对,惶然抬头望向他,恰巧被他厉然一扫,冷冽的神色让她一僵。
片刻恍惚,苏妤慌乱不已地跪了下去,语带惊惧:“陛下……臣妾没有……”
☆、27 了事
皇帝漠然静坐,似乎仍在缓着,少顷他才又抬起头看过去过去。不远处的那个身影跪在地上发着抖,连头也不敢抬一下,一如几个月前他刚刚回到此时见到的她,那样恐慌。
那药的劲力很大,方才他虽是反应过来及时制止了,目下却仍有些回不过神来。沉了沉气,他站起身走向她,在她面前默了一瞬,伸手挑起她的下颌。
苏妤在他冷峻的目光下神思一分分地清明,抬眼对上他的眼睛,紊乱的心跳分明地提醒着她自己有多怕,却又同时生了另一个念头……
他对她好了五个月,若是今日因为此事再度翻脸,她不该是láng狈的。
“陛下。”苏妤低垂下眉眼开了口,是他数日不曾再听过的冷漠口吻,“臣妾绝没有。”
总共七个字。一如从前他待她不好时一样,她只会给他一个言简意赅的答案,是或不是、有或没有,其他的解释,她半个字也懒得多说。
因为他不会听、更不会信她。
“起来。”他一声短叹扶起了她,继而便松了手,道了一句,“朕去侧殿歇着。”
方才的事难免尴尬,何况药力颇qiáng,他不愿一会儿再有个什么意外——这些日子下来,他看得出苏妤明摆着不愿意,若是这样“成了事”,只怕从此再也不能挽回她了。
皇帝转身离去。苏妤只觉身上一阵发虚,折枝连忙过来扶住了她。挥手让另一个宫娥退下,苏妤蓦地紧攥了折枝的胳膊,声如冷刃:“折枝,怎么回事?”
“……娘娘?”折枝怔了一怔,眉头浅蹙道,“奴婢也不知道,那酒……”
“那酒方才只有你动过!”苏妤厉色凛然,“旁人自可在事前动手,却又如何知道陛下今日会来、我今日会用那酒!”
只有刚才一直在身边的折枝有机会。
折枝僵住。苏妤凝视着她,眼底是深深的不可置信:“在宫里我只能信你,你怎么能……”
“娘娘,奴婢……”折枝神色张惶,踟蹰一瞬猛地在她面前跪□去,“娘娘恕罪……奴婢也是为娘娘好……”
“你还敢说是为我好!”苏妤气笑,折枝叩首哽咽道:“娘娘,您总这样不是个法子……纪夫人也是想帮您……”
“姑母?!”苏妤大惊,一把拉了她起来,急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纪夫人回去几天后就送了药来……”折枝低着头喃喃解释道,“她说那药效极qiáng,一旦成了,也觉不出别的异样来……可谁知陛下……”
是父亲……
苏妤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如此急着成事的,只能是她的父亲。父亲曾经一度行事稳重,却在屡屡碰壁后愈发急躁。如今苏家几近倾覆,就如同姑母说得一样……他不甘心!
可是,他又怎么能……
他有没有想过,一旦有半分的纰漏,她就会万劫不复!
且……就这么出了纰漏。
苏妤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冰湖中,冷得彻骨,眸中的神色蓦地被抽空了一般,浑身无力地向后跌了下去。折枝赶忙扶住了她,惊慌不已:“娘娘?”
“折枝。”她凝视着地衣上的花纹静下神,“你记着……万不能让陛下知道是谁送的药来。”
“可是娘娘……”折枝错愕。如是事成,翌日醒来谁也不会觉得有异,自是不会牵扯上什么人;可目下……皇帝已然觉出了不对,那酒也端了出去,必是要有个说法。若是不把真相道出来,这罪名她岂不是要自己担着?
“没有可是。”苏妤紧紧抿了抿嘴唇,弄得唇瓣一阵发白,“我再惨还能有多惨?他要罚就罚吧,可是苏家……”她侧过头望着折枝,目光空dòng,“若是再让他抓住这样的把柄……”
必定在劫难逃。
折枝登时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扶着苏妤到榻边坐下,二人各自静默了许久,思索着出路。须臾,折枝看了看面色苍白的苏妤,静静跪了下去:“娘娘,您罚奴婢吧。”
苏妤心中烦着,全然没有心思多怪她:“事已至此,罢了。”
折枝却望着她平静道:“娘娘……您在宫里苦了两年,不能再为这事和陛下翻脸……”
“你是说……”苏妤微有一惊,随即摇了头,“不行,就算是你做的,说到底不还是只能是我的意思?又何必。”
“如是说奴婢心中着急,便私自做了这事想助娘娘呢……”折枝思量着道,“陛下会信吧……”
“不行!”苏妤断然摇头,听也不愿多听半句地皱眉道,“怎么能把你推出去……”
那些日子,一直是折枝陪着她。
“娘娘……”折枝狠一咬唇膝行上前,抬头望着她道,“娘娘……您得分得清轻重啊!您想想那两年的日子,谁都能踩您一脚……如今好不容易好些了、陛下肯待您好了,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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