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好意,这是她要共度一辈子的人,她不可能和他僵一辈子。
但他只抬了抬眼,清淡地回了她一句:“不了。”
不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她再说不出话来,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她被晾在书房里,觉得没面子极了。
而后的两年,却一天天证明了……他当年给她的那句“不了”相比之下已是很给面子。
那天她独自到了那水榭里,静静坐到深夜。看着那月亮映在波光粼粼的湖中,感觉月亮好像也正看着她。
好像只有月亮会这么有耐心地陪着她。
“朕不该扔下你一个人。”皇帝说。
其实那晚他出门散过步,途经水榭,看到她的身影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隐约记得那日天有些凉、还有些刮风,她穿得单薄,纤薄的背影让他有一瞬的不忍心。
可那不忍心却敌不过他心中对苏家的恨。
“该陪你赏月的。”皇帝又说。看着有些失神的苏妤,他勉qiáng笑了一笑,“给个机会吧。”
给个机会……赏月?还是给个机会……原谅他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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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太子府里那座水榭一模一样,苏妤很难寻出什么不同。甚至就连望月的角度也是差不多的,让她很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案边的小炉温着酒,已有些淡淡的酒香冒出来,皇帝拎起那瓷壶倒了两杯,遂将一杯递到她手里,笑说:“这酒是朕闲的没事自己酿的,你尝尝。”
“……”苏妤挑了挑眉,暗说陛下您怎么会这么闲。
自是因为很多事qíng上一世都料理过一遍,如今照猫画虎地再批一遍折子罢了,省下了大把的时间。
浅抿了一口,酒味甘醇,有着丝丝香甜。苏妤莞尔一笑,赞了句:“好喝。”
“嗯,别喝太多便是,后劲可大。”皇帝说着笑道,“昨晚非鱼偷酒喝,睡到今日下午才醒。”
“……”苏妤看了一看杯中酒,然后觑了他一眼,“臣妾的酒量比之雪貂总还要qiáng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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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视而坐,苏妤问他这地方是何时修的。皇帝一笑:“两个月前。”
也就是在梧洵行宫的时候。
那段时间他越来越清楚了自己的心思。那么多时日的相处,他对她早就不仅仅是想弥补那么简单了。他心底一直有一种“奢求”:如是可以,这一世他想好好和她做夫妻。
有些事qíng是无意的却又是有意的,比如那一对小貂的名字、比如他带着她骑马。他好像就是真心实意地想哄她开心。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注意关于她的各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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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本就是刚吩咐了几句关于中秋宫宴的事宜,打算请几位许久未见的宗亲入宫故而要早早安排下去。到了婷息轩前,看到正独自赏月的苏妤,他却蓦地想起了曾经的中秋。
那是件小事,却到底是他欠她的。
“徐幽,中秋宫宴免了。”他远远看着她说出了这句话。
徐幽愣了一愣:“那列位宗亲……”
“明年再说吧。”皇帝道,“立刻传锦都的能工巧匠来见朕。”
在之后的时日里,苏妤光顾着照顾子鱼了,他则一边应付着靳倾来的使节、一边和工匠们商量关于眼下这地方的逐个事务。
从选址到每一个细节,他虽是不曾亲自踏足过这里,却是认真看过工匠递上的每一张图样。
之后便有了今天这地方。群山环绕,湖镶嵌在山中。无比静谧,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地方,是他对她的亏欠。
时而难免懊恼,他觉得自己完全被她拿住了。也罢,这辈子……不就是为这个么?
“扑通”一声。苏妤侧头看去,月色下,一条锦鲤窜起又落下,不觉一笑:“还有鱼啊?”
皇帝无所谓道:“不然多没意思?”
苏妤衔笑,伏在雕栏上,轻吸了一口秋日凉凉的气息,听到皇帝对她说:“起个名字吧。”
“什么?”苏妤微怔。
“给这地方起个名字吧。”
苏妤想了想道:“为什么是臣妾起?”
“嗯……”皇帝沉肃道,“因为朕不会。”
“……”苏妤扯了扯嘴角,道,“一人一个字。”
这回是皇帝一怔:“什么?”
“一人想一个字。”苏妤挑衅地看着他,一副就是不许他偷这个懒的样子。
“……好。”点头应下,便四下看了一看,笑道,“四面环山、山中环水,朕就旬环’字。”
不能告诉她的,是‘环’‘还’同音。还债、还愿、还她一世夫妻和睦。
他挑得倒快。苏妤低头沉吟着,俄而笑道:“雁。正值秋时,大雁南飞之际,应景;‘雁’‘燕’同音,愿大燕昌顺;此处为锦都之北,若将士出征,多需途经此处,两字相结合,犬还燕’之意,愿将士凯旋还朝。”
听上去……倒是比他有水平多了!
皇帝一笑:“环雁池?好。”
苏妤微偏头,望向已看向那一轮明月的他,不知他是否有想到“雁”字的另一重意。一心一意、随阳之鸟……
她已不祈盼那些。但她也还记得,他娶她的时候,亦是按此习俗行的昏礼,以雁为贽。
在宫里必是已提不得这些事,而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间,她还可以悄悄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 啊——突然想起之前时不时能看到评论说,女主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原谅男主了。
这里又有类似于“原谅”的心绪出现,于是借这个机会解释一下……
其实即便是在上一世那么多磨难的前提下,女主也还是对男主存着感qíng的——感qíng比恨少很多,但总还在。所以她和他僵了那么多年,却在他死后也一死了之。
所以死心是一回事,心里尚有一份感qíng或者回忆在是另一回事。
这里也差不多是这样的qíng况,无论她现在到底信男主多少、肯原谅男主多少,当年的一些美好始终都还是在心里的。
☆、第65章 大病
他们在天亮前回到了宫中。径直去了成舒殿,皇帝让苏妤歇下,自己准备去上朝。
非鱼又不知天高地厚地卧在皇帝榻上,子鱼竟然也在。苏妤不觉蹙了眉头,问宫人说:“子鱼怎么也来了?”
宫人躬身禀道:“陛下离开不久后它便来了。大概是……看娘娘不在宫里,觉得无趣?”
“……”苏妤觉得这两个小东西早晚得成jīng。
占着皇帝的chuáng榻不说,还都睡在中间。苏妤伸手把它们往里推了推,空出一半的地方,自己才躺了下去。
睡得迷糊间觉得有毛茸茸的东西顺着脚边蹭进被子,一直溜到颈边的被子口,探出头,苏妤面上感觉到一阵轻轻的鼻息。
入宫觐见的齐眉大长公主知道皇帝在上朝,听说苏妤还在寝殿睡着,便信步走了进去。眼前的qíng境让这位素来端庄的大长公主生生傻住——苏妤侧躺而眠,腰上“挂”着一只在熟睡的雪貂,再细一看,怀里探出头来的那个白团也是一只。
……这真是皇帝的寝殿么?
“阿妤。”齐眉大长公主含笑推了一推她,苏妤睁开眼,立即坐了起来,看了看天色道:“舅母?这……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大长公主道,“错过晨省了不是?”
确是。不过如今的她,也不怕佳瑜夫人找麻烦了就是。
遂起榻盥洗,齐眉大长公主亲手给她绾了个发髻,镶着石榴石的银簪的最后一颗珠子坠至耳边,红白分明。
“你当真要做那事么?”大长公主看着镜中的她问。
苏妤反问大长公主:“我不该么?”
“没什么不该。”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只是为了那么个人……不值得吧?”
“没什么不值得。”苏妤冷笑,“到了让她吃苦头的时候,我再吃点亏又有什么呢?”
大长公主便不再劝,一点头道:“好。”。
秋冬更迭的时候。苏妤忽地病了,这一场病势当真是“如山倒”。那日正在广盛殿伴驾,本是好好的,时不时地与皇帝闲谈两句,又去逗弄在案上坐着的子鱼和非鱼。
子鱼不知怎地居然爱上了吃葡萄,苏妤便一颗颗地揪给它吃。子鱼眼巴巴地看着苏妤,吃进一颗葡萄,嚼完咽下,“咯”地叫一声,苏妤就再给它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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