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心吓了一跳,只看见祝英台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眼睛还闭着,却脸色苍白直伸着两只手在胸前乱抓。
银心连忙抬手抓住她乱抓的手,推了推她的
身子,一迭声地轻唤: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祝英台香汗透衣,额上汗珠涔涔,睁眼一看,自己仍是睡在chuáng上;再听听鼓声,正敲三更,原来只是南柯一梦。披衣坐定,祝英台依旧不住地喘息着,抬起手用力压着心口,感觉那里仍然突突的跳得厉害。
“可是又做梦了?”过了许久,见祝英台终于定住了神,银心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姐,这几个月来你老是睡不踏实,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瞧?
”罢了, “祝英台摇头,接过银心端来的茶水,”还是不要请什么大夫了。不然给二娘知道了,怕是又要生出事端了。”
”还是那个梦? “轻轻地替祝英台擦了擦额上的汗,银心小心地问。
祝英台双颊飞红,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接着便细细地把梦中的所见所遇给银心讲了一遍。
”说是梦,可偏偏他说的两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说不是梦,人却明明是睡在chuáng上的,这梦做得有些蹊跷。“
“家住禹王归天处’……该不是指会稽吧?”银心想了想,“禹王不就是死在会稽的吗?”
祝英台抿嘴笑了笑,“我也猜他是会稽人。”
“那第二句,‘独木头上刀分水’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猜应该是个‘梁’字吧,”抬头看到银心促狭的笑,祝英台不依地低叫,“死丫头,你好坏——”说着便作势要打。
银心边求饶边笑,“好了好了,我的好小姐,可饶了我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闹了半晌,银心正色道:“小姐,既然觉得这梦做得怪,那不如到庙里给菩萨上炷香,求菩萨保佑吧。”
凝神想了一会,祝英台颔首,“也好,我是该到庙里给菩萨上炷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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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年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对佛教推崇备至,一时之间佛教盛行。照理说在这种qíng形下只要是庙宇都该香火鼎盛、人cháo汹涌才对,可静莲寺却是出奇地冷清,只偶尔才见有三三两两的香客来回走过,却不见任何的喧嚣。静莲寺始建于西晋,虽然也算是座规模不小的佛寺,但终因地理位置有些偏僻,所以人烟一向稀少,可祝英台却偏爱这里冷清无人的清静。
“小姐,我们到了。”银心轻掀轿帘,扶着祝英台从轿里出来。
静莲寺的建筑风格高雅庄严,大体上分为大雄宝殿、天王殿、大悲殿、地藏殿、配殿几部分。大雄宝殿前是一片平铺着石子的广场,空旷得令人心神飞扬;配殿旁有条看不见尽头的蜿蜒小径,两边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花,迎风摇曳,煞
是好看。
静静地聆听着佛殿里传出的诵经声,口鼻间漾满了佛寺内特有的梵香味,祝英台这才稍稍感到烦闷的思绪渐渐平息了一些。看着眼前宏伟庄严的景色,一股由衷的敬仰不禁油然而生,她蓦然感到自己在天地间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
沿着偏殿旁的小径缓缓而行,后山古木参天,浓荫蔽日。清晨的山林生动活泼,沉睡了一夜的万物生灵仿佛在瞬间全部苏醒过来,纷纷在旭日初升的黎明恣意地跳跃、汲取jīng华。有别于前殿的梵香味道,清晨的山野间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间或略带着些许生涩的青糙味道,不时还传来几声鸟语之声,更衬托出空山的幽、静。
“姑娘———”出声呼唤的是位老婆婆,历经岁月沧桑的脸上带着一片祥和,衣衫虽然褴褛但却难掩眼中的睿智。
祝英台诧异地看她,怔了怔。这静莲寺原本就香客稀少,后山之中更是人烟罕见。她们刚才走进来时,林中明明是没有人的,可这奇怪的老婆婆是何时出现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我是跟着姑娘进来的。”老婆婆笑笑,似是看出祝英台的疑惑。
祝英台瞬时了然,随即吩咐银心: “拿些银两给这位婆婆。”
银心翻了翻钱袋,却只找到几两碎银子。祝英台赧然一笑,“真是对不住,早上出来得太过匆忙。”
“好说。”老婆婆收了银子,却不急着走,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祝英台。 “方才在寺院里和姑娘匆匆擦身而过,发现姑娘似乎有颇多的困扰,所以老身就自作主张地跟了过来。”
祝英台微微皱眉,她的心事难道已经明显到任何不相gān的人都看得出来的地步了吗?
“姑娘的哀愁全隐藏在心里,凡尘俗世的人
是看不到这些的。”轻易地看透了祝英台眉间的不解,老婆婆不以为意地摇头笑笑,“看姑娘生得美若天仙,气质不俗又心地善良,有此相貌xingqíng,将来必定会有一段如意姻缘的。”
银心听了抿口一笑,“那就烦劳婆婆给指点一下,我家小姐的姻缘在何方?”
“银心!”祝英台轻叱,双颊赤红,敛襟一礼,“英台管教无方,让婆婆见笑了。”
老婆婆赞赏地点头,“老身果真是没看错人,姑娘知书达礼,气质谈吐出众,丝毫不流于世俗的轻浮聒噪。”
“婆婆言重了,红颜自古多薄命,更何况英台还是个不祥之人。”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祝英台又略微福了福,“恕英台失陪了。”说完就带着银心快步向树林外走去。
这个看似平常的老婆婆,却有着一双dòng察世事的眼,刚才的那番夸赞非但没有让她感到任何的喜悦,反而令她深深地感到不安。
“世间之事有所得,必有所失。姑娘……你往西南方而去,必可觅得佳婿。”
远远的仍能听到那老婆婆的声音传至耳边。银心忍不住回头去看,视线及处只见一片翠绿之色,那老婆婆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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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入她的梦了
祝英台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却不成任何的调子。自那天从静莲寺回来后,她的梦中就不曾再出现过那双深遂的黑眸。祝英台咬住嘴唇苦笑了一下,她一向是心如止水的,如今却怎么被个偶然入梦的男子扰乱了心湖……罢了,刹那芳华,弹指红颜老,她还有更重要的梦要去实现。 “银心,我要去钱塘求学。”不再无聊地拨弄琴弦,沉思良久,祝英台终于下定决心。
“小姐!”正在绣花的银心吓了一跳,连手被
针扎出了血也顾不上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老爷夫人不会同意的……”
祝英台点头, “这个我知道。办法我已经想好了,不过我需要你来帮我。”
银心疑惑地看她,“小姐,你想到钱塘求学,该不是为了那天静莲寺那个老婆婆的话吧?那钱塘可不正是在西南方吗?”
祝英台哭笑不得。外出读书的念头早就在她脑中徘徊已久了,怎会是因一个萍水相逢的老婆婆而起? “钱塘求学,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只是……爹爹那里怕是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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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什么?!要到钱塘求学?!”祝公远摇头,“这怎么可以?!女儿家抛头露面,简直是有rǔ门风!”
腾氏笑吟吟地看了祝公远一眼,“老爷,依
奴家看,姑娘此去是一举两得之举,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呢。”
“一举两得?”祝公远皱眉,不解。
“可不是,凭姑娘这聪明伶俐劲儿,读上几年书回来,活脱脱便是个‘女状元’。”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祝英台,腾氏以帕掩口低声一笑, “至于这第二嘛……哟,奴家要是说了,老爷和姑娘可不要见怪。姑娘三年求学归来,老爷您就可以抱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外孙——”
“二娘!”祝英台羞怒jiāo加,再也顾不得腾氏是长辈,低声轻喝。刚刚她还在奇怪腾氏为何会一反常态地帮她说话,原来……原来……
腾氏吓了一跳,话说到一半不由自主地噤了口。祝英台虽只是及笄之年,但却自有一股冰雪般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你——你——”祝公远指着腾氏,气得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禀老爷,外面来了个道长,说……说……”
前门上的家仆进来看见眼前的qíng形,咽了咽口水,迟疑着不敢继续往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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