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福身出门,不一会儿从外头又来了三个丫鬟,一个婆子,众人见了这阵势,便知道是这院子里来了新人,只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在门口站着。
兰嫣瞧见人已经来齐了,这才幽幽落座,端着茶盏稍稍抿了一口,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成年女子的韵味,偏生年纪又小,又显不出那份庄重,倒是让人瞧着觉得有些好笑。阿秀自然不敢取笑主子,只低着头,等她发话。
第5章
兰嫣放下青瓷茶盏,瞧了一眼眼前站着的两个小丫鬟,阿秀会意,急忙拉着阿月下跪,两个瘦小的身子跪在兰嫣的跟前,就像两截嫩葱一样,真叫一个好看。
外头的几个丫鬟不敢大声指指点点,只小声议论了几句,多半都是夸她们两个长的漂亮的。从她们看着自己的目光来看,阿秀似乎已经明白,她和阿月肯定是太太选来给姑娘当陪嫁的。
外埠商户家的姑娘,就算家财万贯,在京城这个走三步路就能撞上一个拿饷银、吃皇粮人的地界上,想要找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只怕也不简单。嫁入官家的可能xing也不会很大,除非是去做妾的……阿秀想到这里,只稍稍的摇了摇头,这样娇生惯养的姑娘送出去给人家当妾,那肯定是脑袋烧坏了的。
“你们两个既然进了府上,也应该知道一些我们府上的事qíng,我们兰家祖籍安徽,是今年刚迁进京城里来的,原先的那些下人不愿意跟着来的,都留在了老家。我这绣阁里头总共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还有一个gān粗活的婆子,锦心和琴芳两个大丫鬟,是我从南边带来的,她们都是兰家家生的奴才,比你们年长几岁,以后你们两个就跟着她们两吧。”
阿秀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兰嫣身边的两个姑娘,一个鹅蛋脸、白白净净的,就是刚才迎她们进来的叫锦心的。还有一个肤色略黑,显着清瘦一些的,大概就是大姑娘口中的琴芳。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而兰嫣却只有十三四光景,若让她们做兰嫣的陪嫁丫鬟,确实也说不过去。阿秀只略略直起了身子,朝着两人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道:“两位姐姐好。”
两人见阿秀这么懂事,只笑开了道:“以后我们一起在姑娘的绣阁里头服侍,大家就不必多礼了。”
阿月见阿秀行礼,她又不会阿秀那样跪着还那么秀气的墩身行礼,只一个头磕下去,倒是给两人行了一个大礼。锦心见状,只忙身上将她扶了起来,笑着道:“你怎么还没给姑娘磕头,倒给我们先磕头了。”
阿秀见阿月那一脸懵懂的样子,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声,两人一起恭恭敬敬的向姑娘磕了头。
见过了院子里的丫鬟和婆子,邢妈妈站了起来,告辞道:“大姑娘这里既然没事了,那老奴就先出去了,外头还有一堆的事qíng等着。”
兰嫣起身,送邢妈妈到门口,问道:“眼看着都已经是十二月份了,怎么父亲和方姨娘他们还没到?该不会是路上有事qíng耽搁了吧?”
邢妈妈见大姑娘问起了,只转身回道:“昨儿还有小厮回来传话说,前几日官道上大雪塌方,可能是路上迟了吧。”
兰嫣只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悄悄嘀咕了一句:“要是真让大雪给埋了,那可最好不过了。”
邢妈妈闻言,吓的瞪大了眼珠子,只急忙呸呸了两声:“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让老爷听见了,非要家法处置不可。”
兰嫣一扭脖子往房里头走了两步,悻悻然:“反正这会儿这宅子里也没有她的人,横竖我还能这样肆无忌惮几日,等她来了,只怕又要不安生了。”
邢妈妈看着兰嫣那顿时皱起来的双眉,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一想到要把这样的小姐送去公府当别人的小妾,邢妈妈这心里头就跟针扎一样的难受。
琴芳领着阿秀和阿月到了后排的小罩房里头,一间一丈尺宽的小房间,里面炕头、铺盖、柜子都准备的齐全。角落里头放着脸盆架子,上头挂着崭新的汗巾。阿秀看了看自己今后的住处,虽然比起国公府里头的待遇是差了很多,但比起讨饭街上那家徒四壁的破房子,这儿已经好的太多了。
琴芳见两个小丫鬟脸上都带着笑意,知道她们定然是满意的,只笑着道:“你们以后就住这儿,你们年纪小,姑娘说了不用你们值夜,以后只要白天跟着姑娘服侍就好了,姑娘每日要学琴棋书画,逢单日有教女红的师傅来教姑娘刺绣,逢双日有教姑娘学问的先生来教姑娘书画棋艺。书画棋艺你们不用用心学,倒是女红,太太jiāo代了,你们两个一定要比姑娘学的好才行。”
阿月听了这话,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小手指,好像现在就已经被扎出许多dòng来一样。阿秀见了阿月这模样,忍不住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十岁娃儿的手,小小的一双,尚未长开,要学一手好针线,只怕还真是不容易的。前世阿秀就没什么机会学针线,在许国公府里头打杂一直打到十四岁,被世子爷瞧上了以后,才陆陆续续空闲了下来,问府上的绣娘学的一些图样,也都是绣了哄世子爷高兴用的,如今那些图样,只怕也不适合在这儿绣出来。
去下人房用过了晚膳,阿秀阿月又被喊到了朱氏跟前,朱氏把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也略略的说了说,又问了邢妈妈几句她们的境况,才放了她们两人离开。两人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阿月已经累的打起了哈欠,洗漱都没洗漱,只抱着被子就睡着了。
阿秀其实也有些累的,毕竟这才是十岁的身体,跑了一天路,又是跪又是请安,腿脚也吃不消。可是偏偏阿秀的脑袋却清醒的很,一点儿都睡不着。阿秀洗漱完毕,睡在炕上,看着窗外那一弯浅浅的上弦月,心里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这辈子,可能真的再也不能跟世子爷相遇了,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让世子爷再为难了。阿秀叹了一口气,依稀回想着萧谨言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些笑意来,阖上眸子睡去了。
萧谨言看着外头的小厮匆匆往里面进来,只忙不迭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听到了吗?有没有姓林的人家要卖女儿的?”
那小厮身上穿着短袄,大冬天的头上都跑的冒出了热气来,只凑上去回道:“我的爷,这满京城多少个姓林的,我去哪儿打听去?”
“卖儿卖女的,当然是穷地方,越穷越好的地方。”
那小厮只喘了一口粗气,接着道:“最穷的讨饭街倒是有一个姓林的,可人家是个秀才,怎么可能卖儿卖女呢?况且听他邻居说,前几天他已经带着儿女回老家去了。”
萧谨言脸色有些颓丧的坐下来,默默无言,秀气的眉峰皱到一起,愣了半天,才摆摆手道:“你出去吧,还有别的什么地儿,帮我好好留意着,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小厮实在有些弄不懂萧谨言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世子爷要做的事qíng,他们下人也用不着问那么多,只高高兴兴的应了,便往外头去了。
小厮才走,清瑶便从外面端着一盘宵夜从外头过来,瞧见那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越发觉得最近世子爷神神叨叨的,挽起帘子,一脸堆笑道:“爷,天气冷,吃过宵夜,早些安置吧。”
清瑶见萧谨言坐在那边拧眉不语,似有心事,便上前小心试探:“爷最近怎么了?要是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可要告诉奴婢,奴婢好回了太太,请太医来给爷瞧瞧。”
萧谨言这个时候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也没听全她说了些什么,只开口道:“我没事,你要是没什么事qíng,也出去吧。”
清瑶脸上一红,放下手中的盘子,只退倒一旁,福了福身子道:“那奴婢去给爷整理chuáng铺去。”
萧谨言没回她,只还一味沉着一张脸,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里踱来踱去道:“到底去了哪里呢?没道理就不见了,老天爷若是这么玩我,何必还要我回来走这一朝。”
清瑶这时候正从里头整理了铺盖出来,只隐隐约约就听见最后这两句,吓的顿时就噤了声,只不敢出去,在里头饶过了两圈,见萧谨言神色有些恍然的进来了,这才对着笑上前为他宽衣解带。
海棠院里头,孔氏正在和萧谨言的奶娘张妈妈商量给萧谨言房里放人的事qíng。萧谨言病好了之后,除了xing格越发沉稳了之外,在女色上头,似乎也一下子变的君子了起来。虽然于孔氏看来,这倒并不算什么坏事,但别人家的哥儿到了这个年岁,房里头有一两个通房那也是正常的,这个年纪已是通人事了,若是不放几个人在里头,在外面被别的不检点的人教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孔氏一脸凝重的端着茶盏,盖子在茶杯上轻轻的扣着:“张妈妈,这言哥儿虽然是我生的,可他的xing子我是越发摸不透了,您从小把他奶大,您倒是帮我出个主意。上回府上选丫鬟,他大老远的从书院回来,我当他是动了想收房的念头,这两天只让丫鬟留心着他房里的事qíng,谁曾想那两个大丫鬟跟我说,言哥儿如今越发冷淡她们了,连件贴身的差事都不让她们做了,你说他这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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