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萧谨言听了清霜的一番劝告,也稍微觉得有些想通了,这才想起此番回来之后,竟忘了沐浴更衣。清霜只忙喊了丫鬟婆子去打水,就瞧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樱桃姐姐投水了。”
清霜手里头正端着茶盘,冷不防就颤了一下,只听里面萧谨言问道:“怎么了?”
清霜只瞪了一眼那咋咋呼呼的小丫鬟,吸了一口气道:“听小丫鬟说,樱桃投水了。”
萧谨言这会儿却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前世国公府里头也有几个投水死的丫鬟,这些事qíng对他来说也不算新鲜,只是心里头终究有些叹息,只开口道:“她是觉得自己连累了一家,没脸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清霜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顿了片刻才道:“世子爷还是先沐浴更衣吧,一会儿太太那边就要传膳了。”
萧谨言想起如今是要进了文澜院才可以见到阿秀的,便只站起来道:“行吧,你快去打点。”
孔氏还在房里焦急的等着消息,不一会儿王妈妈又差了小丫鬟过来回话,说是所幸国公府的荷花池浅,人已经救上来了,叫她家里人带了回去,也请了大夫过去瞧了,应该是无大碍的。孔氏只默念了一遍阿弥陀佛,看看时辰倒也已经晚了,便又将冬梅和熙chūn又喊了进来道:“你们今儿就去世子爷那边当差吧,这会子时间也不早了,该是预备晚膳的时候了。”
孔氏说着,只又把阿秀喊了进来道:“你跟着她们过去,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就过来吧。”阿秀只毕恭毕敬的应了,跟着冬梅和熙chūn出去。
冬梅今年已经十六,按照国公府的规矩,到十八岁上头要么在府里配人,要么回外头嫁人,也不过就剩下两年功夫了。冬梅是萧家的家生子,到了年纪若是没给世子爷收房,也必定就是配个小厮的命了,孔氏喜欢安分老实的人,所以便想着让冬梅过去,至于她能不能得萧谨言的青眼,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至于熙chūn,她是清漪的妹妹,如今清漪不中用了,让她过去,也算是一种安慰,孔氏倒也没想那么多。
可熙chūn哪里知道,自己这去文澜院的名额,还是填了自己姐姐的缺,这会儿正一味的高兴,才从孔氏的房中出来,便脸上堆着笑去后头收拾东西了。阿秀只站在抄手游廊的末端等着她们两个人出来,这时候海棠院里头正布晚膳,到处是来来往往形色匆匆的丫鬟,见阿秀站在那边,有的人只抬头看她一眼,有的人便只当是没看见,一味做自己的事qíng。
这时候chūn桃身后带着几个提食盒的小丫鬟从外面进来,瞧见阿秀小小的身子一个人站在廊下,一张脸冻的通红通红的,又想起方才在文澜院中的惊涛骇làng,这个小姑娘大抵也是被吓坏了,她哪里能知道,世子爷的宠爱有时候也会害了她呢。不过幸好她也是个脑筋清楚的,愿意跟着太太过来,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
“阿秀,你怎么站在这儿呢?外头风雪大,不去房里呆着吗?”chūn桃只上前问道。
“太太吩咐我跟着冬梅、熙chūn两位姐姐回文澜院取东西,我正等着两位姐姐收拾东西呢。”
chūn桃往后面看了一眼,见游廊的尽头半点动静也没有,只笑着拉着阿秀的手道:“你就去正房廊下等着,一会儿她们出来了你再迎上去也不迟的,这里是风口,仔细受了风,病了可不好,我们做丫鬟的是千万不能病的,你懂吗?”
阿秀只忍不住点了点头,前世chūn桃后来嫁给了国公府二管家的小儿子,是太太的左膀右臂,阿秀素来知道她是人面广又心善的,只有些感激的看着她。
一时间冬梅和熙chūn已经揣着包裹出来了,见到chūn桃站在阿秀的边上,便笑着道:“就先整理了几件常换洗的衣服,还有好些东西,等明儿空了,喊了婆子过来一起搬过去吧。”
chūn桃看看天色,只点头道:“去吧,时候不早了,这几日主子们也累了,早些用过晚膳,休息吧。”
阿秀想起萧谨言已经是几日没睡好觉了,一时也有些心疼,便跟在冬梅和熙chūn两个人的身后,两人在前头走着,阿秀只小心翼翼的后面跟着,便听见两人闲聊了起来,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奈何这风是朝着后头chuī的,所以阿秀一句没漏的听了个清楚,只听那熙chūn道:“还是太太有办法,把那小丫鬟给弄走了,前两天我姐就跟我说,世子爷见了那小丫鬟就跟见了妖jīng似得,一刻都离不开身呢。”
冬梅便道:“你小声些,人还在后头跟着呢。”
熙chūn便笑道:“怕什么,太太把她弄到跟前,不就是不想让世子爷跟她在一块吗?如今她没了世子爷这个靠山,又进了太太的正院,还不得规规矩矩的从小丫鬟开始做起!”
“太太可没说让她做末等的小丫鬟,如今我和你都走了,正有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的缺,没准太太是想把她留在跟前,调粉教几年,再让她回世子爷那边服侍吧。”
熙chūn只哈哈笑了起来,又像怕阿秀听见一般,故意压低了嗓门道:“世子爷会喜欢她?不过就是一时新鲜,又因为那天在后花园里头的事qíng,要给兰姨娘家一个jiāo代罢了,你还真当世子爷会喜欢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小丫鬟呢!”
阿秀只垂眸听着,越发却觉得她们说的似乎有些道理,男人的宠爱哪里是能长久的,若是真的离开了世子爷,是否还能有机会再回去,当真是一个未知数。阿秀想着想着,忽然又伤感了起来,只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又觉得脸上凉凉的一片,急忙伸手把脸上的泪痕给擦了。
阿秀回文澜院的时候,萧谨言刚刚沐浴更衣完毕,正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次间临窗的大炕上头。萧谨言想起那日阿秀睡在这炕上的光景,只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外头清霜挽了帘子进来,欠身道:“爷,太太那边遣了冬梅和熙chūn过来服侍,爷看一看让她们两人补谁的缺吧。”
萧谨言脑子里头微微想了一下前世这两人后来的事qíng,一时也没想出来。国公府的丫鬟太多,除了这文澜院里头的丫鬟,其他丫鬟最后是个什么光景,他也记不清了。这时候冬梅和熙chūn两人已经进了厅中,清霜便把两人喊了过来,两人忙跪下来给萧谨言磕头,冬梅只一味低着头熙chūn却忍不住抬起头悄悄的瞧了萧谨言一眼。萧谨言放下茶盏,并没有遗漏熙chūn方才的那一个小动作。前世他向来不拘小节,如今才稍稍的用心了一些,便觉得前世的一切就如幻象一般。经历了张妈妈和清瑶陷害阿秀这件事qíng,萧谨言觉得自己真的需要警醒一些了。
“冬梅就补了清瑶的缺。”萧谨言说完,只又问道:“你识字吗?”
冬梅只小声道:“略略识几个字。”
萧谨言便道:“那明儿开始,你和清霜一起,把清瑶留下来的账本以及文澜院小库房里头的东西好好清点清点,弄清楚了,以后这账就jiāo到你的手上。”萧谨言原是想把账务jiāo到清霜的手上,又想起他曾允了清霜,以后会把她送给孔文,所以索xing就把账务jiāo给了冬梅,毕竟她在孔氏跟前服侍了这么多年,应当是相当靠在住的。萧谨言才想到这里,又想起樱桃和清瑶,哪一个不是孔氏跟前出来的大丫鬟,最后却都做出这样的事qíng来,便只苦笑了一声,嘱咐道:“希望你能做得比别人好。”
冬梅初来乍到,还没弄清文澜院发生的事qíng,见萧谨言这么说,也只小心翼翼应了一声是。
这时候孔氏那边又派了小丫鬟过来叫传膳,萧谨言正yù起身,那边熙chūn只抬起眸子,带着几分羞涩小声问萧谨言:“世子爷,那奴婢呢?奴婢补谁的缺呢?是不是补了那阿秀的缺?”
熙chūn本也只是随口一说,既然冬梅是补了清瑶的缺,那么自己定然是补阿秀的缺,说起来也说得过去啊。可是她哪里知道,阿秀的缺在萧谨言的心里是无人能补的,只这一句,就让萧谨言觉得厌恶横生,只随口丢下一句话道:“清漪正病着,你先去服侍你姐姐吧,等她好了,再看看文澜院还有什么地方缺人,你就去吧。”
熙chūn闻言,脸色只一阵红一阵白,见萧谨言起身就走,心里也是又急又恼,只能哼了一声兀自生闷气。清霜挽了帘子引萧谨言出来,外头的雪又大了一眼,清珞忙不迭把手上的驼色素面杭绸鹤氅给萧谨言披上了,又将手里的手炉递给萧谨言,招呼一旁婆子上前替萧谨言打好了伞,这才开口道:“爷,可以走了。”
萧谨言低下头,瞧见这手炉上套着的正好是阿秀绣着的那个岁寒三友的锦缎套子,又忍不住想起阿秀来。正这时候,忽然就瞧见一旁的抄手游廊上,过来一个挎着小包裹的瘦小身影。萧谨言只开口喊了一声:“阿秀。”
阿秀抬起头,才看见萧谨言正在雪里等着自己,如今已是分别的时刻,阿秀倒也顾不得避嫌了,只上前,恭恭敬敬给萧谨言行了一个礼道:“世子爷,奴婢过来拿几样东西,今晚就要在太太那边当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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