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宽容,沈沣松了口气,同时也心qíng复杂。片刻前她脆弱的表qíng仿佛一盆凉水,让他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最近多么失态。结婚时他们是有约定有默契的,如今她没有破坏规则,是自己越界了。
他没有资格生气。
理智上越清楚,那种无力的感觉就越浓重,他不知道该接着说点什么,恰好陆瑾予和陈少峰舞到了旁边。
陆瑾予道:“三哥的发言稿是谁写的?还是陆文吗?他的水平真是五年如一日,半点没有长进。”
沈沣随口道:“陆大小姐的评语,我会替你转达的。”
陆瑾予弯唇。陈少峰道:“我之前也从事过两年房地产,一直听闻沈氏地产的大名,沈先生不愧是业界翘楚。”
“那是父辈的功业,和我没有太大关系,陈先生的称赞受之有愧。”
陈少峰微微一笑,“沈先生过谦了。听说您打算涉足影视行业,想来是要做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吧。”
陆瑾予:“对哦,你跑去拍电影了。是改编的那部小说《高阳》吧?怎么挑中它了?”
沈沣:“你知道这本书?”
“知道,也看过。就那样吧,外界的称赞有些过了,它才是真的受之有愧。”
沈沣握着孙廷雅的手,下意识反驳,“是吗?我倒觉得很好。”
陆瑾予似笑非笑,“哦,什么时候,沈公子也懂文学了?”
她语带轻蔑,沈沣反倒从容了,客客气气道:“我的确不懂,但如果不是真有过人之处,想来huáng老也不会为它写序推荐,你说是吧?”
沈沣口中的huáng老是陆瑾予的国学老师,也是在业内享有赞誉的历史和文学大师。闻言她脸色一变,想反驳却又不敢乱说话冒犯到老师,最终冷淡道:“老师的心思,有时候是比较难捉摸。”
陈少峰忽然道:“你们说是格林小姐写的《高阳》吗?我也喜欢这本书,很早以前就读过。”
陆瑾予一愣,下意识问:“很早,多早?”
陈少峰回忆一瞬,淡淡一笑,“恩,大概它还在写的时候,我就开始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沣看到陈少峰说完这话,目光朝孙廷雅飘来。而他怀中的女人背脊也猛地一僵,差点踩到他的脚。
乐声变化,换了一支新曲子,宾客们玩得开心,都开始jiāo换舞伴。沈沣眼看这大势,本能地不想跟陈少峰jiāo换舞伴,还没想好怎么自然提出,孙廷雅就松开他,生硬道:“抱歉,这里真的太闷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她说完,也不管大家什么反应,转身便走。沈沣看着她背影,有心跟上去,却又被一股力量阻止,最终只是走到餐桌旁端起了一杯酒。
没多久,陆瑾予也跟了过来,冷冷抱怨,“就会拆我的台。”
她在说刚才关于《高阳》的争执,沈沣道:“那是我的电影,我当然得说好话。”
陆瑾予不以为然,顺手拿过一杯香槟,“刚不方便提,不过我刚回国就听到您老人家桃色新闻满天飞,既然结了婚还是老样子,当初何必匆匆忙忙进这牢笼?”
沈沣耸肩,“那时候,我可不觉得这是牢笼。”
“那时候不是,那现在呢?”
“现在……”沈沣沉默片刻,轻笑道,“现在我明白,原来这世上有些牢笼,是你想进也进不了的。”
陆瑾予一愣。
沈沣捏着酒杯,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个陈少峰,是你男朋友?”
“目前还不是。”
沈沣挑眉,“目前?”
陆瑾予点头,“我爸爸很看好他,也不反对我和他来往。你知道的,他只有我一个女儿,公司里因此一直流传,说他有意效仿明达的周伯父,给独生女招一个赘婿。”
周安琪的丈夫家世普通,当年答应了入赘,这门婚事才终于谈妥。所以那个陈少峰,也是贫寒出身么?
沈沣饮一口酒,“挺好的。有女婿帮忙,陆家的生意更稳妥。”
陆瑾予扑哧一笑,“你还真信啊?周伯父那是少数,我爸爸确实喜欢他,但还没到招女婿的程度。而且,我也没有嫁给他的想法。”
“你不想嫁他,那你想嫁谁?”
陆瑾予没有回答,沈沣也不过随口一提,目光下一瞬就在大厅内搜索,“你男伴呢?去哪儿了?”
“说是去洗手间了。”陆瑾予道,“不过我猜他是找借口敷衍。他不爱跳舞,陪我跳完这支已经是极限。”
沈沣轻轻“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
孙廷雅站在大厅外面的花园里。现在是1月,她却luǒ露着整个肩膀,连件皮毛坎肩都没有搭。这样冷的天,让她想起那年冬天,她和雨璇合租,下雪的时候陈少峰也过来,三个人在公寓里煮火锅。
雨璇和陈少峰都很会做菜,她却十指不沾阳chūn水,他们gān活儿时她就在旁边打下手。她自认为殷勤周到,他却板着脸嫌她碍事。那时候他们已经挺熟了,她总觉得他这人脾气太差,对待女孩子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面对驱逐,她表现得像寸土不让的边防将士,坚持不肯走。结果推攘时不小心撞到他身上,口红端端在衬衣领子处留了个印子。他看着香艳的口红印,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面女孩一脸“要吵架随意,我已经准备好了”的大无畏表qíng。他终于无奈地叹口气,把一片生菜塞到她嘴里,“小兔乖,去看电视玩儿,待会给你吃胡萝卜。”
那天她穿了件印着小兔子的卫衣,闻言捂着嘴里的青菜,脸颊控制不住地红了。
记忆里的温暖让她弯起唇角,有男人走到旁边,沉声道:“你穿太少了,当心着凉。”
孙廷雅侧眸,看到了陈少峰线条坚毅的下颔。
她轻舒口气,问道:“你想做什么?”
孙廷雅转过身,夜色很好地掩饰了她的表qíng,唯有那双眼睛,沉静平和,将惊涛骇làng都隐藏其下,“上一次就当是偶然,但是今晚,你不知道这是我丈夫的生日酒会吗?你不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
陈少峰沉默片刻,“我知道。”
“你知道。”孙廷雅点点头,“那你来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陈少峰良久不语,久到孙廷雅失去耐xing,提着裙子要离开,才听到男人道:“因为我想见你。”
她驻足。陈少峰重复道:“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想见你。”
孙廷雅闭上眼睛,觉得有些站立不住。
其实已经猜到了。他不是多此一举的人,刚才在舞会上的种种表现都告诉了她,他一定有所目的。
陈少峰语气平淡中隐带痛意,“这些年,我一直希望能再见你一面,亲口跟你说一句,对不起。这三个字,我欠了很多年……”
她唇瓣颤抖,勉qiáng笑道:“为什么要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有我对不起你……”
他眼眸幽深,像沉沉的夜,“那时候,我不该说那些话。”
孙廷雅看着他,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家医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她颤抖着去握他的手,男人却冷漠地将她推开,眼中写满了失望和憎恶。
他说:“他们说得对,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这是个错误,我们都错了。”
她忽然有点想哭,因为自己曾被全盘否定的爱qíng。陈少峰抿唇不语,她觉得很累,经过他往大厅方向走去。谁知他竟突然伸手,一把握住她手腕。
男人掌心滚烫,让孙廷雅几乎战栗。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陈少峰下颔紧绷,望着前方一言不发。她终于忍无可忍,“陈少峰,你到底想做什么?当初是你说的,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我答应了你的要求,远走他乡,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话仿佛一记重击,让他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可他还是没有松手。额头一点冰凉落下,不知何时居然下雪了,孙廷雅冷声道:“也许我需要重申一次,我已经结婚了,我丈夫就在里面。”
他终于看向她,眼神居然很温和,就好像她说了什么傻话。过去每一次她因为冲动坏了事儿,他都是这样纵容地看着她。
“可是,他并不爱你。”
她不知道说什么,多年未有过的软弱席卷而上,让她只想逃避。可他的手犹如铁箍,竟让她挣脱不了,她一边去掰他的手指,一边无意义地重复,“你放手……放开我……”
“放开她。”
这声音很轻,却犹如平地一声雷,让两人同时回头。沈沣如一株挺拔的松树般立在花园边缘,细雪纷飞,而他静静看着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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