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去跟楚熠阳说了她们准备离开京城,找个远离京城的清净小城或者小镇子生活的事。
楚熠阳没有见她们,只派人送了一些钱财,和两个偏远小镇的农庄契书。楚素阳收了,知道楚熠阳不会见她们,便跟跑腿的人道了谢,早早收拾东西起身。
离开京城那一日,刚刚登基的新帝正式颁布了第一条法令,将年号改为武,当年为统武元年。同一天,已经成为皇后的楚阳娿,也开始主持她的第一次宫廷夜宴。
那一日,各品级,各世家的贵女夫人们,或乘着马车,或坐着小轿,匆匆忙忙热热闹闹地从各个街巷大宅里出来,赶往还在修葺的皇宫。楚素阳带着妹妹,朝相反的方向走,时间还早,她们慢慢悠悠,临走时还买了不少东西方才车上,以备不时之需。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出城时居然遇到了一位故人。
马铃薯坐在敞篷马车上,只透过窗帘看了一眼就认出了楚佩阳跟楚素阳。
一认出她们,马铃薯就立刻就调下马车来敲她们的车门。
“十三姑娘,十四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护送两人的车夫劝阻之后,她终于才不好意思地收了手,解释道:“我就是太高兴了,一时激动呵呵。十三姑娘跟十四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楚素阳跟楚佩阳闻言,也从车里探出头来,两人盯着她看了半晌,却没认出这人是谁。
马铃薯也不尴尬,笑呵呵地解释道:“我是马铃薯呀,姑娘忘了?当初我在府上做丫鬟,还伺候过十四姑娘呢。后来十二姑娘好心放了我回家,临走时我说过要回来看你们,可惜一直没时间,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楚佩阳总算反应过来了,“你……你是那个,那个嘴巴馋的丫鬟……”
旁边的人听了,都哈哈大笑,问是不是因为她太嘴馋才被家里给赶出来了。
马铃薯有点脸红,她当然不是被赶出来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嘴馋了,所以现在长大了,却总是胖乎乎,一点都不苗条。
楚素阳也还记得她,发现多年不见,这位嘴馋单纯的小丫鬟长大了,虽然圆润了一些,却还是那一副单纯率直的样子。
她穿着蓝布衣裳,头上黑发整整齐齐地挽着,耳朵上还戴了一对小小的银子耳环。脸上红扑扑说话也总是笑,一看就知道这些年过得很舒心顺畅。
“你这是买了东西要回家去吗?”楚素阳看了一眼马铃薯马车上满满当当的东西,问。
“是呢。”马铃薯笑呵呵地说:“之前听说京城被坏人给占了,我可担心姑娘们了。可是家里不让我出来,我也不敢来。这段时间我一直托人打听消息,听见那些野蛮人被赶走,京城又抢回了了,我就赶紧来了。本来打听到消息,说京城被困了很久,缺粮少米的,想到府上人多,我就拉了两马车的米面蔬菜来,想给老爷们救急。不过到了之后,发现国府已经没人认识我了,我进不去,又听说十二姑娘成了皇后娘娘了,府上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所以gān脆把米面卖掉,买了些fèng衣裳的布来,正准备回家去呢。”
楚素阳听完,很是感动。马铃薯虽然只是以前在她们身边当过差的丫鬟,但却正是她见过的最为纯粹的一个人了。
她不知道楚家乃是世家大族,哪怕全天下都饿肚子,楚家人的粮仓也是满的。可她自己担心,就大老远地赶着马车驮了粮食来,就算结果连国府的门都没能进去,也一点怨言都米有。很可能国府从上到下都不晓得有这么个关心家里的人,她也还在因为府上一切平安而感觉到很高兴。
楚素阳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感谢她,还是该说什么。连楚佩阳,也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一句话都不说了。
马铃薯见她们不说话,便问:“十三姑娘,十四姑娘,你们这是出城么?准备去哪里呀?”
“我们,我们去庄子上住些日子,妹妹她身子不好,想寻个清净地方养身子。”
“这样呀,难怪你们带这么少的人,索xing庄子上一应俱全。”
“这倒不是。”楚素阳说:“我们准备去金州……或者迁岭县吧。京中的庄子都遭了灾,住不得人了。”
“迁岭县?哎?离我家不远哎!正好同路。姑娘姑娘,要是去了迁岭县就能去我家啦,姑娘去了记得我给带个信儿,我亲自捉山jī给姑娘吃。”
“好呀!”楚素阳笑着,心里想,要是真的去迁岭县,天天跟这个乐呵呵的马铃薯一起找东西吃,好像真的很不错的样子。
她回头看了楚佩阳一眼,楚佩阳窝在马车里,鼻子里哼哼,不qíng不愿地说了一句:“你看着办,想去就去,不要问我。”
楚素阳无奈地捏捏她的手,回头跟车夫说:“那就去迁岭县吧,你觉得如何?”
车夫仔细打量了马铃薯一行人,想了想之后,便同意了。
“那成,就迁岭县。”
此时轮到他们了,城门守卫排查完毕,队伍便移动了。
车夫一会鞭子,马车缓缓向前,出了城门,就是大道,上了路便是风尘仆仆。要到到的目的地,也偏僻冷清,与京中繁华不是同一个世界,然而那里朴实宁静,是个新生之所。所有的前程往事,都不再与她们相gān了。
皇宫之内,楚阳娿高冠华服,端坐中位,正在与众位贵夫人们闲谈说笑。
这是新帝登基之后,第一场宫廷夜宴,众位夫人们虽有心探听点消息,但此时也都很识时务,只说笑谈天,没有任何人跑出来煞风景。即便有那些想要试探楚阳娿脾xing的,也只要要等以后寻机会,而不是在今天出头。
所以难得的,这场夜宴,当真是其乐融融,一派和谐。
女眷之中,最受人讨好的,自然就是楚家几位夫人,以及与楚家有亲的宁家几位夫人,尤其跟楚阳娿从小亲近的宁安,更是备受追捧。
宁安现在第二个孩子都生了,身子有些发福,她自己挺不好意思的,很大家说话都红着脸。
楚阳娿戴着后冠,脖子都酸了,却也不得不撑着笑脸,一遍又一遍暗示自己,这是初次夜宴,所以要郑重,以后就不用次次戴这么重的头冠了。好不容易聊天聊得差不多,御膳房来问是否可以上宵夜,楚阳娿这才松一口气,让马上上宵夜。
此时广场上面放起了烟花,那绚丽的星芒四she炸开,又如流星般坠落下来,十分jīng彩。
楚阳娿拍拍手,吩咐琴师上来,听琴观舞。
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这座皇城,是刚刚经历了战火的都城。这座皇宫,被毁了一半,还有一半都还没有开始修葺。
弦乐飘飘中,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繁花似锦,富贵延绵。
楚阳娿喝了两杯酒,脸上有点热,她看到牟氏圆盘似的脸庞,昂得高高的,得意地朝讨好她的贵妇人们的衣着打扮指手画脚。
楚家的女眷啊!
楚阳娿心想,等到母亲回来了,她们才知道该巴结的是谁呢。
长愉宫中,楚燕阳呆呆地望着半空中炸开的烟火出神。
转眼间时移世易,她跟云起终于又同住了一坐宫城。然而他成了皇帝,自己却变成了太妃。他高居庙堂,自己幽居深宫,除非年节大事,不能见面命运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她年纪轻轻,就要顶着先皇妃子的名头孤独终老,上天何其不公啊!为什么有的人,就是那么命好?
秦代语站在一旁,静静地没有说话。等楚燕阳发呆发够了,才问:“时候不早了,太妃歇息么?”
楚燕阳皱眉:“睡不着。”
“那就用些宵夜吧,我去御膳房要来的,今晚那边夜宴,御膳房可是做得事白家全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要了一份宵夜过来呢。”
她这么一说,楚燕阳更不想吃了。
她闷闷地坐在chuáng前,看着外面黑漆漆,又听到夜宴之处丝竹歌舞之声不断,这滋味,当真是百转千回。
“你下去吧。”楚燕阳吩咐了一声,秦代语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不多一会,沉静幽暗的夜空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歌里唱着有人高官厚禄三生幸,有人一世飘零复浮萍。有人红绸帐底卧鸳鸯,有人白发新酒对愁眠。
楚燕阳听着听着,便呜呜呜地哭起来。
秦代语在门口,含着笑意看着那萧索的背影。等看够了,她才走到楚燕阳的身后,说:“太妃不要哭了。这大喜的日子,您这样哭哭啼啼,要是被人知道了,以为您对皇上和皇后心存不满……就不好了。”
“我不是让你出去了吗!”楚燕阳气急败坏地摸了摸眼泪,怒斥。对自己的丑态被看到,她很不满。
秦代语却不理会她的训斥,只平静道:“太妃忘了,您若是惹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满,这长愉宫的奴婢们,可都要没命的。为了自己的小命,我也要劝劝太妃您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三十一天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