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枇杷在一天夜里突然被一阵厮杀声惊醒,心反倒一下子落到了地上。她急忙起身穿衣,扎束得当,拿出横刀出了屋子。原来这段时间她实在不胜担心,故已经禀告过知观回到自家院中居住了。
抬眼就见王淳也正手握长剑从另一侧的厢房走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眼,一同跳上院墙向外看去。
两家借住的小院正在玉真观最外围,处于山门的东南角,从这里向山麓看去,隐约可见驻在玉真观不远处的驻兵处忽明忽灭的火光。
“是谁这么胆大,竟然敢向驻守在玉真观的军营动手?”不管怎么样,玉真观是玄宗皇帝时就建的皇家道观,历代皇帝又多次前来做法事,现在观里又有数量极多的先帝妃嫔及宗室贵女,就连刚过世皇帝的一gān妃嫔也会很快送到此处。枇杷不能相信,“难道田令攸敢如此丧心病狂?”
王淳也摇头,“我也不信是田令攸。”田令攸再手握重权,但他终究是内侍,总是要依靠皇权的,是以先前枇杷一到玉真观,他便放手了。
就是最近大家担心田令攸的报复,也没有想到他会派兵明刀明枪地来玉华山,那样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正在他们惊疑之时,阿鲁那带着几十个兵士们到了,枇杷赶紧让人开了院门将他们放了进来,原来他们也是听到外面的声音赶过来的。
这一会儿的工夫,就见山下形势已经明朗,获胜一方已经手持火把向山上奔来,星光之下,约有数百人,亦无秩序,散漫地向半山的玉真观奔来。
☆、第142章殿内纷争
枇杷便知是守玉真观的驻军败了,只是天色晦暗,根本看不清来者的衣饰服色,亦不知他们为何来到玉真观。
就在此时,通往观内的小门被敲得震天响,枇杷向阿鲁那道:“你去看看是谁?不要轻易开门。”
阿鲁那转眼跑回来,“知观来了。”
“快请进来!”枇杷从院墙上跳下,这时老夫人、杨夫人等女眷们早已经惊醒,穿好衣服在院中无声地等待,见知观带了几个人跑进来便问:“出了什么事?”
知观散着头发,胡乱披着一件薄薄的道袍,也不知是怕还是冷的,打着战说:“我,我也不知道,从没有过这样的事!”
见了枇杷便急切地上前握住她的手问:“枇杷,你说该怎么办?”跟在她身后的道姑们也个个看着枇杷。
一年多的相处,她们早知道枇杷是武将家的女儿,功夫很好,大家又曾眼见着她杀过毒蛇,又耳闻她曾猎过láng虎,平日里谁有点难事她都肯帮忙的,是以听到厮杀声便下意识跑到枇杷这里。
枇杷见观内的道姑还在不断地向自家小院里涌入,而知观和几位大道姑显然从没见过这样的qíng形,早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便不推让,跳上院中的一张石桌大声道:“大家不要怕,都听我的!”
既然玉真观庇护了自己这么久,那么现在玉真观有难,自己自然不会只带着家人跑出去。说着传下令去,“将观内所有人都叫起来,穿上衣服到正殿去!”
王淳亦道:“大家都不要急,来人还要一会儿功夫才能到观里,我们都听从玉小姐的指挥,定然没事的!”说着将老夫人背在身上,跟着枇杷向正殿走去。
玉真观的正殿建在一处高地,系青砖筑成,宏伟壮阔,据说是仿大明宫内一处殿宇所建。殿堂背靠玉华山,两侧殿基陡立于地面数丈高,正面为一片开阔的平台,台阶正中是雕着各色飞禽走shòu、花糙树木的大石,两旁又有半人高的白玉石为栏。石栏之内以大石为界两边对称,各有三层台阶,每层一十三级,共三十九级。
这里供着太上玄元皇帝,平日并不开放,只有在重大节日方才打开殿门举行法事。但此处之地势得天独厚,眼下拿来做一个临时防御之所倒正合适。
枇杷最先到了大殿,挥手将自家与王家的兵士部曲分布在殿内四周的槅窗前,“听我放鸣箭后再放箭,”又嘱咐大家,“我们箭只不多,务必箭不虚发,将敌人阻在阶下!”又从道观中挑选些健壮胆大之人协助防守、递送箭只,又特别安排阿鲁那几个武功高qiáng的守在殿门前,自己与王淳亦将大殿分成两半,各自负责巡视一部分。
过了一刻多钟,整个观中的道姑、妃嫔、借住的贵女、侍候的小丫头等几百人陆续奔到了玉真观正殿,枇杷便让人将门关了,先向上面的三清老祖神像行个礼道了声“打扰了。”又将殿前的供桌拉到门口,堵住门口防止来人撞开。
安排妥当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去瞧了瞧老夫人和母亲,见老夫人正与杨夫人紧紧挨着坐在殿中一chuáng被褥上,王夫人坐在老夫人一旁,周姐姐带着周夫人与梅氏亦紧挨着怀里抱着守礼的杨夫人,而守礼竟然没醒,睡得正香,这些人周围又是刘嬷嬷、费嬷嬷等人将她们护住。
因已经到了初夏时分,夜间纵然凉些,但亦不至于不能忍耐。枇杷放了心,再看整个殿内,乌鸦鸦的站满了人,被神像前的灯烛一照,人影幢幢,有如鬼魅。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免不了你碰了我,我踩了你,竟吵闹起来。
又因玉真观从没经历这些,大家出来皆不似王玉两家人装束得当,只穿着内衣的,赤着脚的,头发散乱的,qíng形láng狈。又因殿内并无案几木榻,便有几个高等的妃嫔使人抢殿内不多的几个蒲团,下人们唧唧呶呶地争了起来,正拿先皇最宠哪一个的往事比着说。
知观正与几个大道姑在一起,亦不能禁止,枇杷便上前大喝一声,“别吵了!外面的人已经进到观里了,你们谁最受宠又能怎么样,匪人们还管这些?现在大家赶紧将殿周围之地都空出,给军士们留出放箭厮杀的地方,自己赶紧伏在地下,以免被流矢所伤!”
大家听了,果然惜命地赶紧伏下,一时间殿内静得连一丝声音也没有。
枇杷并非虚言,她一面忙着,一面聆听外面的声音。早知道外面的来人已经跳过院墙,打开观门进入观中,他们找到大殿不会用太多的时间。
突然有人喊了起来,“原来观里的人都在这里!”
观里数百人,总有没能及时赶到正殿的,现在被抓住便供了出来,在外面嘤嘤哭着,但很快哭声又没了。只听到匪人们嚣张的声音,“大家快来呀!玉真观里有的是先前的皇妃,个个美貌!又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价值连城!”
几个人手中拿着火把照着,又有更多的人挥着长枪刀剑跑了过来,“大家总不能空手离了京城,赶紧抢了就走!”
枇杷一直虚张着弓,听了他们的话,知道必是匪类无疑了,不再犹豫,三只箭嗖嗖嗖几乎同时飞了出去,将最前面打着火把的三个人都she倒了,火把落在地上,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着,便又有几只箭飞了出来,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几个人也she倒了。原来枇杷第一只发的是鸣箭,殿内人得了信号,自然也跟着开弓。
这时殿外的人方才醒悟过来,大声喝着,“殿里的道姑们有箭!”向后退了回去,可是殿内又飞出几只箭,将后退得慢些的人都she倒了。地上横七竖八地she了十几个人,一时间,殿内外便僵持起来。
但这彪人马总有数百之人,陆续便都到了殿前,有些人已经在观内别处抢了一回,带着女人的,拿着财宝的,聚在一处商量,只是再不敢进入二百步箭程之内。
枇杷依稀听有人说:“我就说我们赶紧逃了就好,偏又到玉真观来,以为这里到处是钱财女人,结果不是白送了命!”
“现在逃了不过是空着两手,就是投奔新帝也不会得到重视,将来还不是没有出路?玉真观里现成的人和物,我们不抢了去才是傻呢。”
“就是,不过都是些女人,就算有几张弓,几只箭,怕她们作甚?”
“正是,我们还怕这些娘们?趁着天还没亮,我们赶紧攻进去,抓人的抓人,抢东西的抢东西,天亮就走!”
说着又有十几人跳了出来,也不打火把,向大殿猛冲了上来。不过在点点的星光下,他们的身影并不难辩,对于玉家军的人来说,实在是最容易命中的靶子,结果自然没有人能够冲上台阶。
终于,外面的人不再叫嚣着冲上来,而是围在外面纷纷议论起来,“这箭法也太好了,神策营也未必比得上,估计里面一定有高手,只不知是何人。”
“我们若要再冲,只怕一会儿都得把命留在这里了,还是在后院里搜些财物便走吧。”
这时,有一个人突现在众人中间,喝道:“既然正殿不能得手,大家便都去后院,拿些东西赶紧出观,迟了就走不脱了!”
看起来这人是个带头的,果真有很多人散了开去,殿前只留下数人,又都离正殿远远的,似乎很怕正殿的人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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