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笑容益盛,“此番收回禁卫军,小玉将军当居首功,还请小玉将军……”
枇杷心里突然一动,便在齐国公的拱手之中径直走到了正座前坐了下来,严肃地向下宣布,“如今时局飘摇,皇上蒙难,并不是我辈谦让推委之时,既然齐国公魏国公和诸位将军推举,我就暂居此位,与大家共商大计,早日迎回皇上!”
口中说着大义凛然、无可辩驳的话语,枇杷同时一双眼睛向下一扫,将众人神qíng尽收眼底。
齐国公就站在正榻之侧,离自己最近,神qíng最为复杂,有一霎间枇杷觉得他就要拨剑相向了,便也将手放在了横刀之上,全神贯注准备应敌,但是齐国公握住剑柄的手又慢慢松了下来,然后尽力掩住脸上的不平之气,勉qiáng笑道:“如此亦甚好!”
对于齐国公来说,甚好肯定称不上,但是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枇杷在上坐之前心里已经迅速想了一回,除掉了代表永平公主的张相,齐国公真正的对手只能是魏国公。自己也好,河东武川两镇也好,不论是哪一方,在勤王后都没有实力进驻京城,那么自己就是暂居首位并不会影响京城中将来的局势。
而与自己翻脸,得罪三千营州铁骑,根本划不来,是以她赌齐国公一定会忍下这口气。
至于魏国公,枇杷早就知道他不会反对,以王泽先前所表现的隐忍和计谋,自己要将营救皇上的责任担起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其实反给了他与齐国公矛盾显现得到缓冲的机会。
现在看到王泽一脸的讶异,而后转为灿然一笑,“小玉将军肯毅然担起重任主持营救皇上,真是皇上之大幸,天下之大幸!”
枇杷心中更安,知形势已定。在她心目中,毕竟宁愿相信王泽与皇上间还是有真正的友qíng的,真心想营救回皇上。当年他们在自己之前就相识,友qíng深厚,而后听闻在皇上处境堪忧时王泽亦能伸出援手。
且以王泽的头脑,他定然知道自己争夺营救皇上的主导权,并不是为了私利,而一定会比齐国公少了私心,多了实gān。
至于河东武川诸将,枇杷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虽然惊疑不定,但是自己此举于他们并没有太多gān系,自不会介入。
于是,枇杷便一笑道:“多谢大家抬爱!”然后正色道:“现在帐中留下的诸公都是真心迎皇上回銮的,我们便从头将事qíng理顺,定下方案,早日迎回皇上。”
魏国公首先拱手应诺,随后齐国公亦板着脸上前应了,河东武川诸将自然不会反对。大家将皇上从离京起到落入突厥人手中的事qíng重头弄清,枇杷虽然仍有不解之处,但对于总体qíng况却基本掌握,于是商定先与突厥人商谈,派出使者前去传话。
至晚,传话之人回营,带来了突厥可汗的回话,“可汗于马铺县正南二十五里处设高台,请诸公于本月望日正午共聚台上,商议大事。”
此时已经是八月十二,离望日不过三日,且计算已方回话及筑台等所需时间,并无不妥,且可汗所定地点亦正在两军之中,并无偏斜,枇杷心中已经同意了,又问了大家,并无疑议,遂令人再去回话答应,自己一方布置不提。
虽然大家打算共同商议,不动刀枪,但是谁又能知道可汗会不会设下埋伏,意图将已方落入他的网中呢?枇杷调遣兵马,决定带一万军队同去,驻扎于台下,另外半数停在十里之处,等候指令。
大家皆赞同,只是在人员安排上,却又有了不同意见。枇杷本意想与齐国公魏国公二位同赴可汗之邀,留下阿鲁那、河东、武川诸位将军率军在后面等候。
可是齐国公沉吟半晌却道:“突厥人,化外之民,重利轻义之辈,我们三人若都赴高台之会,一旦有变,恐后面诸将不能决断,不如我留下带神策军殿后,有事亦可居中调节。”
枇杷却信不过齐国公,如果将他留在后方,万一带着大军来个阵前倒戈,自己岂不腹背受敌?便笑道:“突厥人虽不可信,但观可汗为了此番谈判,却也费了不少心力,显出十分诚意。可见他定是有所图谋,我们前去所冒风险并不大。而齐国公是朝中重臣,在高台需要决断之时无法亲临,定会影响商谈结果。”
魏国公也十分劝说:“正是,齐国公是朝廷中流砥柱,必要亲去商谈才好,我们若能借此机会一举迎回皇上,便要立即奉皇上御驾回京。”
如果只有枇杷与王泽前去高台,王泽其实要比枇杷还担心齐国公有异动。眼下神策营与左右千牛卫都刚经过巨变,吸收了大部禁卫军的兵士,军心不稳,如果他不在军中,而齐国公再有所图谋,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王泽见枇杷尽力消除齐国公的担心,便以利诱之,若是迎皇上回京,齐国公不在当场,势必不能成为皇上身边第一人。
齐国公犹豫再三,终于答应下来。
八月的望日正是中元节,但此时马铺县外的大军显然顾不得过节之事,一早大军便离营向马铺县而去。到了正午,枇杷与齐魏两位国公已经到了高台之下。
这座高台虽只用两天便筑成,但却离地三丈有余,上张巨伞,伞下铺皮褥,中间设一案,皆用锦绣金玉装饰,在正午的阳光下璀璨生辉。
拾阶而上,就见左贤王大笑着站起身相迎,“逢此佳节,我们老友相聚高台,不亦为佳话?”
☆、第174章击掌为誓
枇杷看看一脸英气的左贤王,不,现在他已经是突厥的大可汗了。发现他的胡子又变成了红色,想来这才是他的本色,又认真看了看他,果然与传说中一样,方面赤髯,剑眉星目,相貌不凡。
而且,当了可汗的左贤王又与先前不同了,神qíng间更加地自傲,若用志得意满来形容他竟然还太过浅薄,手握大权的突厥可汗虽然是得意的,豪气亦是外露的,但却是从内到外散发的英豪气慨,令人不知不觉中就生出了敬服之心。
面对这qiáng的气场,枇杷却不落一点下风,挺腰扬眉,迎着他走了过去,抱拳道:“幸会!”心里又鄙薄地想,左贤王虽然汉话说得不错,又在中原居住过一段时间,但毕竟对中原文化还是不够了解,恐怕不知道中元节是一家欢聚的节日,而不是朋友相会的佳期。
见到腰系横刀、身着战袍的小玉将军竟然第一个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汗还是大吃一惊,他已经知道营州来了人,带兵的正是小玉将军,但是她怎么就能成了商谈的首领呢?毕竟无论是从官职还是实力上,她都比不得两位国公,年纪还那样小。
不过,这也正是小玉将军风格,她既然要救皇上,就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冲上来,如今位列两位国公之前也不奇怪。可汗轻轻挑了挑眉,又向前迎上一大步,笑容扩大了几分,“原来是小玉将军,我竟有失远迎了。”
说罢竟然没有再看随后上来的齐国公与魏国主,只殷勤地请小玉将军上坐。
枇杷见了可汗特别的笑容,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心中却更加确实可汗此举果真是对着自己而来的,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并不惧怕,略一推让便与可汗分宾主坐下。
齐国公与魏国公落在后面,只得在枇杷下手坐了。枇杷向他们略扫了一眼,见齐国公神qíng自若,魏国公儒雅温文,并没有丢大唐的脸,心中亦觉满意。
早有人送上美酒佳肴,可汗举酒邀请,枇杷一摆手,“中元节的宴会是应该摆在夜间的,现在还是商谈正事为要。”
可汗一笑,将杯中酒喝下道:“我想小玉将军一定在笑我不懂中元节阖家夜宴的风俗,却附庸风雅。其实,我明白中原人的风俗,只是当此之时不宜夜宴,而若将海内视为一家,今日我们相聚亦恰如其分。”
枇杷心中亦叹突厥可汗竟有如此胸襟,若是这几代大唐的皇帝能有如此之能,岂会国运飘零若是?但口中也不肯相让,却道:“既然四海一家,可汗为什么将皇上扣在马铺县?请将皇上送出,与可汗相会于高台,痛饮于中元节,才是宇内一统,四海一家!”
可汗一笑,“小玉将军想接回皇上并不难,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了。”
既然把大家都调到了这里,开门见山地提出条件总要比有话不肯直说要坦dàng,枇杷便道:“请讲!”
“请朝廷为我和小玉将军赐婚,我便把皇上送回你们。”
果然是打自己的主意,枇杷站起来应声道:“你既然知道我已经许亲,再提如此的条件便不够光明磊落!我原敬你是个英雄,如果可汗如此不重信义,从今以后我再也瞧不起你!”
“正是因为我重信义,才会拿皇帝来与你们jiāo换,”可汗亦站起起来朗声道:“小玉将军,我突厥可汗此生只看重你一个能与我并肩的女子,我一定要娶你为大可敦!”
52书库推荐浏览: 金波滟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