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脸红了,“你听谁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你们半夜说的啊!我在东屋听得清清楚楚。”
玉将军也有些不自在了,“这孩子,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呢。”
“我也没特别偷听啊,就是你们说话时我刚好醒了。”玉枇杷轻轻撅起嘴,旋即自己又高兴起来,“我给你们跳个舞吧,木朵教我的,说是祭神时跳的,阿鲁那他们还说我跳得最好看呢!”
“超祖祢,迈君师,千人上寿;焚郁兰,奠清醑,夺户争墀。糙笠底,有一人,掀须长叹:贫者贫,富者富,造命奚为?”说着枇杷便边歌边舞,小脸红扑扑的,异常开心,然后她又去拉着杨夫人,“娘,你也来。”
杨夫人被女儿拉得从炕上下来,差一点跌了一跤,扶着丈夫才站住了脚,然后推开小女儿,认真看了看枇杷道:“这孩子是喝多了。”
说完去看摆在案旁的酒坛,不知什么时候被枇杷已经掏得半空,哭笑不得向玉将军道:“你就宠着她吧,还是小姑娘呢,不但偷酒喝,喝醉了还耍酒疯,将来能怎么样呢!”
说归说,却又好气又好笑地上前拦住枇杷道:“听娘的话,别跳了,赶紧去睡一觉吧。”
“我不睡!”枇杷面颊酡红,双眼迷离,正舞得高兴,“我还没跳够呢!”说着又唱了起来“神有短,圣有亏,谁能足愿;地难填,天难补,造化如斯。释尽了,胸中愁,欣欣微笑;江自流,云自卷,我又何疑。”
☆、大战前夕
在军中常看到喝多了的军汉又哭又闹的,现在枇杷醉态可掬,边歌边舞却甚是好玩,玉将军和玉守义皆笑不可支,又向杨夫人道:“就让她跳吧,跳累了自然酒也就醒了。”
杨夫人亦无可奈何,只得由着枇杷闹了下去。
玉枇杷不知道自己又跳了多久,然后终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被父亲抱着送进屋子,母亲跟过去帮她脱了衣服,又帮她简单擦洗一下盖上被子让她睡了。当然这一切她一点也不知道了。
而且这天晚上玉将军和杨夫人说的话她也没能再听到。
尽管知道枇杷现在睡得特别实,但是杨夫人的声音又降了不少,呐呐之声只有枕边的丈夫勉qiáng能听到,“明天把厢房重新收拾一下,让枇杷搬出正屋,和刘嬷嬷一起住吧。”
“这孩子过去睡觉就是打雷都不醒,现在怎么能听到我们说话就醒了呢?”玉将军低声问:“我们这些天夜里没说什么不该她听的吧。”
“幸好我身子还没全好,总算没让枇杷听了去。”杨夫人飞红了脸,“你以后再说话都要小声一些。”
“好。”玉进忠觉得自己根本没出声,只是张了张嘴,可是杨夫人还是说:“要再小一些。”
其实枇杷到底还是十来岁的小孩子,她真正听到的也不过一两次,而且也都在酒醉的时候如竹筒倒豆子般地全说了出来,并没有什么不该听到的,但是从此杨夫人却对枇杷严防死守起来。
玉家夫妻间的夜话暂且不提,玉枇杷也因为这一次酒醉被搬出了正屋,与刘嬷嬷一同住到了厢房里面。对此,醒酒之后的她倒没有异议,住到哪里都无所谓,而她又不是特别要听父母的悄悄话的。
枇杷懊恼的是大家整日学着她喝多了非要跳舞的样子取笑,让她好几天都抬不起头来。最终使了一次小xing子,才让家里人避口不提了。当然,杨夫人心中有数,这件小趣闻只在家人间提过几回,根本没有传到外面,也算是替枇杷保住了脸面。
营州城内,巡查御史到了后,自然每日查看营州防卫,传达朝廷对营州关节之意,又优抚营州伤亡将士,忙个不停。玉将军做为营州最为重要的将军,也是这一次唯一得到升职的将领,每天连家都顾不上回。
玉家,杨夫人每天带着枇杷也在忙,既然有机会,玉家自然要为王大人准备一些礼品托御史大人带回去。
杨夫人亲手打点一切,又拉来枇杷在一旁看着,抽空还要告诉她,“这个菌子多带一点,王大人顶喜欢吃的,还有gān菜,虽说京城那边什么都有,但是与营州的毕竟不是一个味道。”
送给王大人的礼品虽然用的心思不少,但其实都是些营州的土物野物,有些还是先前就为王大人
留的,但论起价值还不如送钦差大人的贵重。
杨夫人一直在指点枇杷,“王大人年纪虽然比你父亲大不了多少,但是高致雅量,你父亲一直极敬重他,在他面前都是执子侄礼的。我们给王大人准备礼物,最重要的就是心意。金银财物,漫说我们家没有,就是有王大人也不会收的。”
“至于巡查御史却正好相反,因我们在边塞,所有的qíng况朝廷都要听他回去传话,所以不只是我们家,就是节度使府也要备上贵重的财物,万一有一处没有打点好,只要他在皇上面前随口一说就能将节度使和你父亲他们出生入死所得的功劳全部抵消。”
“这些事qíng男人当然心里也有数,但是我们女人更要细心,”杨夫人将几十张上好的皮子、几支老参装进箱内,又用油布包好两罐新熬的láng膏放入另一个小箱里,“就像现在,大家肯定都会送皮毛人参,营州也只产这些。但是御史大人到边城还想弄点上好的真láng膏回去给老母治病,这才是真正需要打听到的消息。”
“所以别看这两罐儿láng膏不值什么,但是却要比那些皮毛、人参更入御史大人的眼。”杨夫人看着枇杷问:“你可懂得了?”
御史大人想弄些láng膏这个消息正是枇杷在杨夫人的指导下,带着小伙伴们打听到的,其间的过程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在大家都忙着巴结御史大人的时候,他们却与御史大人的亲随亲密接触而已。
“娘,你真聪明。”玉枇杷最近本有些骄傲,觉得自己颇有本事了,但是没想到在母亲面前还是差得远了,便由衷地赞扬道。
“你父亲就是直肠子,再不想这些的,你以后可要多些心思,遇事多从几个方面想。”杨夫人说着又叹道:“不过啊,你的脑子在营州倒还够用,可是真要去了京城,只会被人骗得跟傻子似的,卖了你可能还以为遇到了好人。”
“我才不去京城呢。”玉枇杷并不信,京城里的人难道就不是人而是鬼神了吗,便吐了吐舌头,“我只在营州。”
“人有的时候是很难说的,就像娘,在江南长大,就是做梦也没想到竟然嫁到了这里呢?”杨夫人一面手脚麻利地整理东西,一面说:“所以呀,枇杷,你还是多些心机,将来才不容易吃亏,明白了吗?”
“我明白的,娘。”枇杷告诉杨夫人,“这些天,我看节度使大人当着御史的面对父亲特别亲切,那天将朝廷赏的御酒也平分给四军。还有那个陈博,一直对父亲特别恭敬,其实他们都在耍心机,我说的对吧?”
杨夫人一则喜女儿能举一反三,一则忧女儿过多参与了营州军务,但是总归她还是点头道:“你说的都很是,而且陈节度使家自从到了营州,就一心压制你父亲、冯将军等胡将,所以对他们要有提防之心。”
“至于来巡查的御史大人,他现在急于离开营州,就是怕营州一但战乱,他只能被迫留下当监军,是以娘已经劝你父亲不要过于挽留了。”
事qíng果然就按杨夫人所猜测的,巡查御史只在营州城内转了转,并没有到营州之外的折冲府及镇、戍,又将朝廷送来的财物jiāo割清楚,便很快离开了营州。
就是随同他而来的一些商人,也在采购了营州的特产后都迅速地撤离了,大家都极力避免遭遇营州被突厥人进犯的时机。
其实营州人却没有这样紧张,尽管所有人都知道突厥人就快来了,但是大家还是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毕竟十年就有八年要打仗的营州早已经适应了战争。
若是只为了担心战争的到来什么也不做,那么不必等突厥人过来,大家先要或是饿死了,或是吓死了。
苦寒之地的营州人习惯于在夏秋之季为冬天做好一切的生活储备,今年不过提前一些而已。
打猎采摘的工作一直进行到初秋,散在外面的捉生将们传过来突厥进犯的种种迹像,这时候营州的气氛才开始有了真正的变化。城外的一些住户携带着所有家当迁入城中,而小孩子们,包括枇杷在内的少年们都被勒令严禁出城
怀远军派了几个队的人马将先前在怀远折冲府种下的麦菽一一抢收回来,当然不可能像平常收割一样,而是不待麦子完全成熟就将麦穗割下,菽也只是将菽豆摘下,当然还有一些杂粮瓜菜,能抢收回些就收回一些,虽然白白扔掉不少,但总收回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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