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嬷嬷这么大的年纪,跟着老夫人又见得多了,有什么不知道的,见屋子里没有别人了,就轻声问道:“当时你是不是故意把热水送上去的?”
枇杷低下头,“是,我本来发现了水特别烫,就要说出来,可是抬眼就看到了夫人和十六娘的目光,正兴灾乐祸地等着我打翻了杯子,心里就生了气。既然她们都想看我的笑话,所以我便……”
枇杷虽然心思单纯,但她绝不傻,相反她很聪明,多年的习武领兵让她反应超出一般的快,早上事qíng发生时,她并不是不知如何是好,而是不甘心受到算计,略一犹豫便如同送正常的茶水一般将热水端了上去。而梅氏、十六娘及福嬷嬷等人,全部被她镇静自若的神色欺骗了,以为茶水并不热,只得接了过来,所以原本让枇杷丢丑的局面全面扭转,只是枇杷捧了半晌热茶,也不可避免的受伤了。
费嬷嬷点头,“我听人说了心里便有这样的猜测,难得你也不瞒我,坦dàng地说出来,由此可见你的心思其实是极纯正的。”又看着她问:“你不肯让大家知道你也受了伤,也是因为这样能让你的内疚好一些吧?现在被淳哥儿发现了,又如此关切重视,是不是十分后悔?”
看枇杷低头不语,费嬷嬷微笑着说:“淳哥儿虽然聪明,但他是男子,再怎么也想不到女子的小心思。”
从一早上事qíng发生后,王淳便认为自己并非有意将热茶送上去,还完全站在自己一面,责问下人,诈王十六娘承认主使,然后又对自己的伤无比地心疼,又后悔没能及时发现。这一系列的言行举止,确实让枇杷后悔了。但她一向是个光明磊落的女孩子,惭愧之余便抬起头来道:“我知道我错了,等他回来我便告诉他,他要怪我也只有承认。”
“倒底还是小孩子呢,”费嬷嬷竟然狡猾地笑了,“这些女人间的事不必都告诉淳哥儿,免得他反倒为难。”
枇杷见费嬷嬷如此表qíng,十分地可亲,不觉一笑,转眼又愁了起来,“我爹和我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
“那也不要告诉他们。”费嬷嬷笑道:“梅氏一直小家子气,总弄些自以为是的小计,老夫人原也怕你进门吃了亏,还嘱咐我帮你呢。现在见你倒有主意,并没有被她们算计到,总归是好事,亦不为错。我看老夫人若知道反能开心笑呢。”
枇杷想起老夫人慈爱的模样,心里反难过起来,“我再不了。”
“不要难过,新婚的日子,老夫人也愿意你们高兴的,”费嬷嬷又安抚枇杷道:“只要以后不再如此便好。其实这些魑魅魍魉的小手段,只要一揭开放到光天化日之下,就立即烟消云散,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还有你要相信淳哥儿,既为夫妻,便是一体,无论什么事儿,他都一定帮你的。”
王淳回来时,就见枇杷正笑嘻嘻地与费嬷嬷说话,见了他道:“饭刚就送了过来,本想自己先吃了,嬷嬷说你既然没传话说不回,就让我再等一等,果然就回来了。”
王淳先去了正殿禀告了枇杷伤得有多重,又懂事地一声不吭,见父亲不断点头,母亲面有惭色,又斥责如作俑者十六娘几句,才觉得将早上的事qíng完成,又担心枇杷急忙回来,听她这样一说,便笑道:“我也赶着回来吃饭呢。”说着让人摆了饭。
一时饭端了上来,枇杷刚要接过碗,却被王淳拦住,“别动!你受了伤!”又要去拿筷子,又是一声,“你受了伤,不能动手!”
枇杷郁闷地道:“这点伤不用说不耽误吃饭,就是开弓she箭也没事的。”
可是王淳就是不许,只吩咐下人,“把菜摆到一处。”
“受了伤不能饮酒,把酒杯撤下去吧。”
然后自已拿了筷子笑问:“想吃什么?我来喂你。”
枇杷左右看看,还好,下人们放下饭菜早就退了下去,但还是不觉得面飞红霞,“哪里用得着呢?”
“怎么不用?”王淳qiáng硬地说:“明明手烫伤了都不肯说,我若是没看到你是不是又混过去了?从现在起乖乖地吃饭。”
说着自作主张夹了一块樱桃ròu送到枇杷口中,“上一次你到我们家吃饭,我记得你很爱吃这个。”
“是好吃,”枇杷点头,又问:“婆婆怎么样了?”
“唉!我娘哭了一天,说后悔不该听了十六娘和福嬷嬷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害人终究还是害已。”王淳看枇杷的神色,又道:“你不必再担心她了,她伤了后自然有人服侍。你比她烫得还重,却忙了一天。”
因刚听了费嬷嬷的话,枇杷马上想到了,便问道:“是不是公公也喂婆婆吃饭呢?”
“你怎么猜到的?”王淳刚刚到正殿恰好看到那一幕,所以向爹娘说明枇杷受伤却没有说出来,又表示了不满后便急着回来了,爹疼她媳妇,自己的媳妇还不是要自己疼爱的。
“刚刚费嬷嬷说的,你们祖孙几代人对夫人都特别好。”
王淳果然也道:“我祖父因为出身带来的波折,常对父亲和我说,曾祖父若是拿定主意不再娶太夫人,或者娶了太夫人,便与她好好厮守,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许多惨剧。是以他要我们选定了一个人,就要好好相对,厮守一生。我爹对我娘很好,我也会对你好,将来我也会这样教我的儿子。”又笑着帮枇杷拣她两样菜送过去,“来,再尝尝这个。”
到了睡前,王淳又亲手帮着枇杷梳洗更衣,上了chuáng反倒老老实实地分睡两旁,一动也不动了。
枇杷等了一会儿,便凑过去问道:“今天我们不准备生儿子吗?”
“你不是受伤了?”
“可是这伤也不影响啊?”
王淳本想让枇杷好好休息,其实昨天因为枇杷又累又困,他只是浅尝辄已,并未尽兴,现在她这样凑过来哪里还能忍得住,又自问她受的伤其实果真不影响什么,于是便笑着扑过去,“那我们就要为生儿子好好努力!”
一时芙蓉帐暖,被翻红làng。新婚嘉期,又正当青chūn年少,难免放纵,王淳正乐在其间,就听枇杷在他耳边问:“你是想一次多生几个儿子吗?”
这一下将博学多才的王淳也问住了,是见过一胎生两个三个的,但是不是与这种事qíng多少有关就不知道了,“也许吧,我们既然想生儿子,多生当然好。”
枇杷便听话地由着他了。
只是过了一阵子又问:“你见过一次生这么多的吗?”
王淳算了算,只得道:“没有,最多听有一个妇人一胎生了四个。”
“我只见过一胎生三个的,我们是不是也不要太多了。”
“可是,”王淳还有些不舍,便低声笑道:“知道吗?你可以在上面。”
枇杷想起dòng房夜自己闹的笑话,不依地捶他,“不许笑我!”
“我不是笑你,是真的,不信我们试试?”
第二天,他们都醒得晚了,枇杷刚要起身,却被王淳及时拉住按在怀里,“你受伤了,在屋子里养着,我自己去请安就行了。”
枇杷也觉得自己没脸出门,便缩在被子中靠着他的前胸闷声道:“生儿子还真是很辛苦的事呢。”
王淳拍拍她的后背道:“是啊,但我们不能怕辛苦,还是要每天都努力。”
王家祖孙三代单传,而王淳和自己又因为守孝到了二十岁的年龄才成亲,现在王家又得了燕主之位,更需要子嗣传承。另外玉家人丁亦单薄,先前王玉两家联姻时,老大人便曾说过如果玉家没有子嗣,将来可以将枇杷生的次子过继回玉家。所以,于国于王玉两家,生儿子都是最为重要的事qíng。
枇杷很理解王淳的辛苦,因自己藏在被子里,只当是夜晚,便忍羞悄声体谅地说:“以后我多在上面几次吧。”
“也好,”这样的好事王淳才不会拒绝,又低声告诉她,“还有些别的法子呢,我们都可以试试,等晚上我教你。”转念又改变了主意,“要么我们现在试一试?”
枇杷哪里肯,刚刚掏心掏肺说过那样的话已经羞得无颜见人,现在见他竟然还要得寸进尺,气得将身子一滚,卷了被子缩到了chuáng边,将王淳赤条条地晾在了外面,又低喝道:“你还不快走!我也要起了。”
王淳见没头没脑把自己裹成粽子的枇杷,知她再不肯出来,只得笑着起身了。
☆、第204章酸不可奈
三日回门是极隆重的礼节,王淳和枇杷带了贵重的回门礼拜见岳家父母。
见父亲与王淳在一旁说话,枇杷便与母亲腻在一起,听她说已经看了起程的日子,就在几天之后,非常不舍地道:“这么快就要回家了?”然后也觉得不可能真将父母留下,营州毕竟处于边陲,虽日常防务极严,又有枇杷离开前突袭东突厥,重创王帐,使得突厥人心生惧意,不敢觊觎,但节度使亦不能久居于外,免生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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