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现在枇杷、木朵、阿鲁那等少年们早就参与了东城墙的防卫,因为东城墙是突厥人进攻最猛烈的一处。
营州城与大都数本时代的城池都是一样的,并不是正方形,而是南北长东西短的长方形。做为城池的正门,南城墙格外高大,也最难进攻,其次是北城墙,虽然偏长一些,但是因为护城河在这一带最深,也是易守难攻。
剩下的东西两侧,西城门因地势偏高也有一定优势,整个营州最难守的城门就是东门,这也是将怀远军放在这里的原因。
当然怀远军也并没有辜负营州人和节度使府的期望,顶住了突厥人最为猛烈的进攻,牢牢地守住了城墙。
一场大战又结束了,枇杷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刚刚一箭接着一箭地she出,额上的汗流到眼睛里,螯得眼睛都痛了,她也没有停顿一点点的时间去擦一擦。现在拿袖子在脸上抹了抹,又急着转过头来看三哥,“没事吧?”
自从战事紧张起来,玉守义每天也一定要跟着枇杷一同上来,他虽不能走,但是坐在城墙上一样she箭,而且他不只箭术高明,又心思慎密,并不似枇杷等人只是参与普通的防卫,却专门she杀突厥的将领。
“没事。”三哥看了一眼枇杷突然笑了,“怎么弄个花猫脸?”
眼下也没有镜子,枇杷自然无法看,只好拉起衣襟在脸上胡乱抹抹,瞧着衣饰整齐只是脸上有些汗的三哥不好意思地说:“可能城墙上的土吧。”
“别擦了,越擦越花。”三哥笑着招手让她过来,从怀里掏了一块帕子给枇杷擦净了脸,“下次在身上带块帕子,别用袖子衣襟擦脸了。”
“其实我带了,只是忘记拿出来。”枇杷说着果真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她从小就被母亲养成了带帕子的习惯,只是不习惯用罢了。现在看被自己手指捏过的地方已经弄上了泥印,正不知是塞回怀里还是放哪里好。转眼看到阿鲁那,一张黑脸上泥水混杂,惨不忍睹,不由得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顺手将帕子扔给他。
木朵也顺着枇杷的手指看到了阿鲁那的脸,亦跟着笑个不停,可是阿鲁那瞧着木朵也笑破了肚皮,“你以为你现在很好看吗?”
虽然刚刚经历一场最残酷的战斗,但是少年们转瞬间就已经打闹起来,让靠在城墙上歇息的老军们也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这些孩子们似乎不知道累呢。”
就在这时,南城墙上传来如雷般的欢呼声,“谢小将军赏赐!”
枇杷的脸倏地沉了下去。
陈博常于打退敌人进攻后就会拿出财物大笔地赏赐卢龙军将士们,这本来是好事,但是明明怀远军守着被进攻最为凶猛的东城墙,却什么也没有,怎么能让枇杷能不生气!虽然大家守城各有分工,而且陈博说他拿的是他的私房钱,但是大家毕竟一同在守着一座城!
“枇杷,别这样!”三哥在她的耳畔低声警告她,“父亲刚去节度使商量下一步的防卫,这个时候你不许惹事!”
☆、散尽嫁妆
惹事,枇杷是不会做的,如果枇杷去痛打一顿陈博,那可不也成了陈博那样小肚jī肠的人了吗?
但是枇杷心里就是不是滋味!
身边怀远军的将士们虽然没有一个说什么的,但是他们分明也是异常羡慕卢龙军。大家都是舍命守城,自己的功劳更大,却不能得到财物,怎么会平衡呢。
枇杷从小在边塞长大,是深知物力艰难的。除了节度使府之外,每一家的日子都不富裕,是以无论男女老少,皆辛苦劳作,挣得衣食。玉府已经算是上等的了,但是平时饮食衣着,也都极为俭省。
而下面的普通军士之家,一年到头都能吃上饱饭过年做一身新衣服就很好了,大家哪里能不喜欢赏赐呢!就是枇杷有一次见了陈博赏下的金银元宝都喜欢得紧呢。
怀远军的将士们如此拼命,他们完全值得银钱赏赐!
又想起父母曾经说过说了养怀远军,家里越来越穷的话,枇杷突然向阿鲁那和木朵几个大叫一声,“跟我走!”便一阵风般地跑回了家里。
刘嬷嬷和家里的几个人都去军中帮忙做饭,杨夫人一个正静静地坐在炕边fèng补着军衣,就见枇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娘,快把我的嫁妆给我!”
若是平时,杨夫人自然要问问枇杷想做什么,是谁让她来取的,但是现在这种局面,她一句话也没多说,赶紧开了箱子,从里拿出一只匣子说:“这里面是首饰。”又尽数将将箱子里的锦缎、细布一一拿出,“其余就是药材毛皮了。”
枇杷接了匣子,又吩咐大家,“赶紧拿了去东城墙!”
大家又一窝蜂地跑了。
好在,枇杷到了门外又想起来向杨夫人喊道:“娘,城墙上没事,爹和三哥也好。”总算安慰了被惊吓了的杨夫人。
回到东城墙,父亲已经回来了,枇杷将手中的匣子jiāo到他手上,“爹,你用这些来赏将士们吧!”
玉将军接过来略一迟疑,便果断道:“好女儿!等将突厥人打败了,爹再给你重新置办嫁妆!”
“好!”枇杷脆生生地答了,然后就见很多人笑她,突然觉得不对了,赶紧跑到了三哥的身后藏了起来,悄悄地听着父亲把财物分给大家。
东城墙外始终没有响起南城墙的欢呼声,很多人都说:“玉将军,玉小姐的嫁妆我们不能要!”
“我们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人才站在这里,怎么能要将军的东西!”
“拿着!”玉将军豪慡地说:“只要我们保住了营州城,将来要什么没有!”
东城墙上虽然没有人欢呼雀跃,但是气势却更加qiáng悍了,整个城墙上似乎多出来一道铜墙铁壁,突厥人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取得一丝的进展。
杨夫人随后自然知道了,也没说枇杷做的不对,而是笑道:“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枇杷做得好,比娘qiáng多了。”
又说:“我这个女儿,虽然身为女儿身,胸襟却不亚于男子,将来倒可能有一番大造化。”
枇杷倒不管什么大造化,她现在一回家里就是吃饭,吃过了就睡,白天实在太累了,就是夜里,突厥人有时也会挑灯攻城,大家听到锣鼓声就要赶紧上城墙。
但是毕竟已经到了深秋,前天还零星飘了点雪花,如果能继续保持目前的战局,形势很快就会向营州城有利的方面转变。到了冬季,一片冰天雪地中,住在帐篷里的突厥人怎么比得了住在房屋里的营州人呢?更何况到那时想攻城就更难了,只要在城墙上泼点水,结了冰的城墙上连云梯都搭不住。
所以突厥的攻势加qiáng了,他们一面高喊着“大唐的皇帝都被我们赶跑了!你们也赶紧投降吧!”一面向营州城猛攻。
营州人当然不会信他们的谎言,皇帝在固若金汤的京城,怎么会被赶跑了呢?不过是突厥人想让大家失去信心而已。每个人都清楚现在就是最后一博了,于是愈加拼死守卫城池。
这一天,玉将军照例去南城墙的城楼与节度使及四位将军jiāo流守城qíng况,商量下一步守城方案。因为战事紧张,大家已经来不及到节度使府商议军务了,便选了南城楼,只消从城墙上走过去就行了。
回来时,枇杷就见父亲沉着脸点了五队jīng兵让副将带他们过去,“那边形势特别紧张,你们去协助陈小将军。”
突厥人调整了主攻的方向,昨天南城墙就很吃紧,后来玉将军主动将东南角的防卫完全接过来,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要怀远军派人支援了。想到前些时候南城墙的热闹,有人不禁骂了起来,“南城墙最高最厚,又有瓮城,现在竟然第一个顶不住了,陈小将军真是跟他爹一样的废物!”
“卢龙军是从我们怀远军分出去的,原来都是一样的兵!现在到了陈小将军的手里,竟然成了窝囊废!真是兵熊熊一下,将熊熊一窝!”
玉进忠并不阻止大家骂人,其实每个人都明白,只守住自己的城墙是不够的,任何一面城墙只要被攻下一小段都会导致全城沦陷。这些军士们不过是因为压力太大宣泻一下而已。毕竟怀远军一直承受突厥人最qiáng烈的进攻,损失不小,而现在到了最严峻的时候,再分兵出去无疑守住东城墙更难了。虽然突厥在南城墙加大了进攻力度,但也并没有放松其它方面。
果然嚷归嚷,等到突厥人再扑上来的时候,大家果然又一心守城,丝毫也没有因为减少了人而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可是南城墙那边再一次告急了,卢龙军的一个副将满脸满身的血跑过来喊道:“玉将军!南城墙要被攻下来了!节度使去了西北面要他们派兵,可他们都派不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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