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先前总是嘲笑他不懂指挥的人们,在知道左贤王亲自在南城墙外督战后,也都懂得当时他在南城墙上受到了多大的压力,人们看到他总是发自内心地笑着,恭敬地叫他“陈将军”。
他们不知不觉地去掉了“小”字,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将军了。
但是,陈博总不会说亲生父亲的任何一句坏话,他拉住母亲的手沉声道:“母亲,儿长大了,你以后就靠着儿子吧。”
“我知道,我知道,”陈夫人忍不住落下了泪,急忙拿帕子擦了,qiáng笑着道:“只是得赶紧给你娶亲了。”
原本太原王氏那门亲事就要成了,偏偏营州被围,王家岂能等一个被突厥人围困的营州节度使之子?于是就在这期间,王家小姐定了亲。陈夫人就是再懊恼也没用,而且儿子破了相,也很难在世家中结到满意的亲事。
要知道那些世家对于结亲一向特别用心,肯定会先派人来查看想要结亲人家的子弟如何,脸上有疤肯定是瞒不过去的。
“母亲不必伤心,亲事的事儿子也有合适的人了。”
“嗯,你看上谁了?母亲替你去求亲。”陈夫人平静地询问着儿子,很自然地觉得儿子的眼光肯定没错。就像先前儿子将家财拿出打赏将士们她还曾尽力反对过,然后才认识到自己目光短浅一样,她现在比信服自己还要信服儿子。
“我准备娶玉枇杷。”
“什么?”陈夫人依然吃了一惊,但是竟然比上一次为陈协与玉家结亲时的吃惊要轻得多了,虽然现在说的是自己的嫡亲儿子而不是妾生子。但是她还是提醒儿子道:“博儿,你可要知道玉枇杷是个杂胡,血统不够纯正。”
“母亲,经历了这许多,你还把血统什么的当成一回事吗?”陈博半开玩笑地说:“你现在应该想的是,玉枇杷会不会嫌弃我脸上的疤。”
“她怎么会嫌弃你呢?你可是我们陈家的嫡长孙。”儿子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说服了陈夫人,虽然去年营州城也差一点被破,但那时只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她什么也没弄清楚,只记得无限的恐惧。但今年的守城历经了近三个月,她感受的不只恐惧,还有仇恨、忧心、喜悦等等,也对玉家人的印象更好了,特别是儿子,时常回来用艳羡的语气说起他们,也在她的心底刻下了深深的印象。
玉将军的女儿,武艺超群,尤其是箭术出神入化,竟然能she杀突厥的左贤王,博儿既然要做武官,那玉枇杷将来一定能成为博儿的贤内助。
虽然有胡人血统,但是玉枇杷的母亲可是弘农杨氏之后,那孩子长得也确实美,身子又康健,将来在子嗣上肯定没有问题,一定能一改陈家子孙不旺的传统,想到这里陈夫人竟然还有点开心了,“只要我们节度使府过去提亲,玉家说不定有多高兴呢。”
冷不防陈博淡淡地说:“他们不在乎这个。”
“玉将军是说过要女儿嫁一个合意的英武少年,可是博儿,你就是非常英武非常出众的少年呢。”陈夫人笑着说:“母亲每天都替你擦药,过些天疤痕就会淡多了,再说我觉得玉枇杷也不会在意的。”
我也觉得她不会在意的。陈博地心里想着,微微地笑了。
“你祖父那里还不知道吧,”陈夫人看着儿子向自己点了点头,就又说:“明天母亲去禀告父亲,想来也不会有问题。”
“母亲,祖父那里我自己去说。”陈博今天的目的就是说通母亲,在他看来祖父并不会反对,毕竟身为一州的节度使要比母亲的见多识广,更能认识到玉家作为亲家的好处,难的是自己的母亲,满脑子的名门世家血统纯正之类的。只要母亲同意,与玉家的亲事就算成了大半,他心里的石头已经落了地。
母亲走后,陈博独自一人躺在chuáng上,心里想的全是玉枇杷英姿飒慡的模样,她腰里系着横刀,手里拿着一张弓,后背上背着箭袋,一张俏脸时而庄严肃穆,时而笑逐颜开。甚至回想起她鞭打陈禄时的身姿,都是那样的吸引人,当初他是先看呆了再想到阻止的。
“可能那时候我就喜欢你吧,”陈博低声笑着,仿佛玉枇杷就在他面前,“我只是不知道而已。”
☆、惊人秘密
翌日,帮着祖父处理了节度使府的事务后,陈博挥手将人都赶了出去,亲手端了杯茶道:“祖父,听母亲说王家的那门亲事不成了,我就想着,太原王家名声虽然大,但是于我们并没有实际的帮助,还不如与玉家结亲呢。”
“玉家确实是很好的助力,但是结亲却不成。”陈节度使摇了摇头。
“祖父先前不是同意协弟与玉家结亲吗?现在不过是换成我而已,”陈博疑惑地问道:“祖父,你该不会也是觉得玉家有胡人血统才不同意的吧,要知道我朝有几位皇后也是胡人,还都是贤后呢。”
“血统之事祖父早就看开了,只是玉家与我们并非一类人,将来终有一天不能走到一处,至于过去同意协儿与玉家结亲是我没有想好。”
“怎么不是一类人?”陈博陈博再也装不出风清云淡的样子,语气不觉得快了起来,“玉将军能大度地将怀远军分出一半给我,后来又在守城时派兵支援卢龙军,这样的人品,就算他将来有了儿子,把怀远军jiāo给小儿子,我想也不可能对节度使府有什么不利之处,怎么不能与我们走到了一起?”
“你还是太小,有些事还不懂。”陈节度使摆手道:“若是王家的亲事不成,再娶别人家就是,
你喜欢哪家的小姐也都行。”
“我只喜欢玉枇杷,我就是要娶她!”
陈节度使看着眼前的长孙,已经比自己高了半头,就像一株小树一般的挺拨,用如桧如松来形势再合适不过了。可是如今长孙的面上就像被一块寒冰封住了,发出一股肃杀之气,令自己忍不住有退让的想法。
但是,如果将来真有那样一天,又该怎么办呢!
“博儿,你听祖父的,玉家不适合结亲。祖父全是为了你好!”然后他向陈博讲起了陈家的家史,“我们陈家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祖先手胼足胝地拼搏,所以才有了我们的现在。博儿,你要做的是使陈家更上一层楼,祖父已经老了,这个担子就jiāo到你的手上了。”
“没有人比玉枇杷还能帮助我将陈家发扬光大了,”陈博听罢祖父的话,反倒觉得他娶玉枇杷是完全正确的,“她父亲是营州名将,母亲是世家之后,她自己弓马娴熟,又兼颇有才艺,正是陈家最合适的掌家夫人啊!”
看着固执的孙子,陈节度使的腰更加佝偻了,他年纪不轻了,前些时候整日在城墙上督战,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突厥人走了马上就病了一场,人也萎靡下来。
“唉!唉!”陈节度使叹了一声又一声的气,然后站起了身,走进书房的里间,“你跟着祖父来吧。”
陈博跟了进去,书房的里间他也曾进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个很小的房子,周围做了些特别的防护,做为密室,商量一些不想被人听到的问题。里面布置得反倒特别简单,字画玩物、金银器物一样都没有,只放了最普通的书架和案几。
可是下一刻陈博就惊呆了,祖父不知怎么在墙上的书架上按了按,然后他面前就又出现了一个更小的屋子。可是这间屋子里的东西简直要晃花了他的眼睛,架子上满是珊瑚珠宝玉器,金锭银锭,就是放在地上的箱子里也装着满满的铜钱,看色泽就知道是铸好了从没有用过的新钱。
陈博从小就生在富贵窝里,见过的财物不算少了,就是这样也被眼前的密库怔得失神半晌才说:“祖父,原来我们家里这样有钱!”然后又笑道:“守城时我把房里的东西拿出去赏赐,母亲那时还舍不得呢,要是她知道家里还有密库,再不会那样小气了。”
“这里只有陈家的当家人才能知道,”祖父淡淡地说着,随手拿起一只盒子,打开后用手抓起了一把洁白滚圆的珍珠,然后再轻轻地松开,让珠子落回盒中,又将盒子递给陈博,“这些有我的祖父、父亲留给我的,但更多的是我大半辈子积累下来的。”
祖父做了大半辈子的官,特别是到了营州之后,完全掌握了营州的经济命脉,所有税收、田赋、军饷等皆由节度使府调度,并在这期间为陈家积累了巨额财富,这些陈博在参与军务后也隐约了解到了。
这其中肯定会克扣过军饷,瞒报过税收,接受过往来商人的馈赠,陈博完全懂得,而且出身官宦世家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异议。毕竟别的节度使府也都会如此行事,而且不管怎么说,在坚守营州时祖父是尽了全力的,陈家亦散出很多家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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