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带着沈今竹到了琼华岛的一个殿堂处,一进门就看见殿内摆满了桌子,乌压压坐着一堆人,再看看这些人的面貌服饰,顿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琼林宴和鹰扬宴!
琼林宴是皇宫赐给新科文进士们的宴会,而鹰扬宴是赐给新科武进士的宴会,往年这两个宴会是各自举行,谁知道今年庆丰帝抽了什么风,非要把两个宴会合二为一,都搁在琼华岛办了。
想起庆丰帝以前各种吝啬小气的往事,沈今竹恶作剧似的暗想:不会是为着省钱吧!
不一会,穿着龙袍的庆丰帝前呼后拥而来,见着沈今竹如此打扮,呵呵笑道:“果然大变样了,估计你爹都认不出来。今竹,你可知朕为何将琼林宴和鹰扬宴一起办?”
“省钱?”沈今竹脱口而出。
庆丰帝捧腹而笑,“哈哈,朕叫你一起来果然是明智的,有你陪朕说话,这宴会就不那么无聊了。每隔三年,朕都要头疼这两个宴会,如果先去琼林宴,武臣说朕重文轻武;先去鹰扬宴,文臣说朕重武轻文。真是烦死人了,朕怎么做都是错,gān脆将两个宴会合并,看明日早朝那些文武大臣怎么说。”
沈今竹低声道:“说您小气呗。”
庆丰帝噗呲一笑,“你就不能说点好的?你就断定他们不会说皇上圣明?”
沈今竹说道:“御史台和六科的言官都不是吃素的,无事都能生非,何况您破了以往的规矩,将宴会合二为一。”
庆丰帝说道:“朕gān脆明日称病不去早朝了,免得听这些苍蝇瞎哼哼。”沈今竹别过脸没有接话,暗想你爱去不去,和我没有关系。
小内侍过来说道:“皇上,吉时已到,该开宴了。”
庆丰帝对沈今竹说道:“你就站在朕身边,什么都不用做,陪朕说说话就成。”
此时殿堂内响起内监尖细的、dàng气回肠的声音,“皇上驾到!”
文武进士纷纷伏地跪拜,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丰帝缓步走向御案后的龙椅坐下,摆手道:“众卿平身。”
文武进士道:“谢万岁!”,众人站起,纷纷落坐。庆丰帝又一摆手说道:“赐宴。”
大殿里坐着约三百人的文进士和约两百人的武进士,汇集这三年来大明jīng英中的jīng英,可能是家族好几代人的努力,十几年的寒窗和苦练,为的后人能参加今天的琼林宴和鹰扬宴,沈今竹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当她站在庆丰帝身后,看着这些大明jīng英齐齐朝着自己的方向跪拜时,沈今竹不禁都开始热血沸腾起来,腰杆也不知觉的挺的更硬实了。
学成文武艺,贷与帝王家!
沈今竹体会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权力,尤其是皇权是个多么qiáng大的存在,吸引着全天下的智慧和武力来维护皇权,巩固大明江山。难怪那么多人愿意付出全部来夺得皇位,这种君临天下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教坊司奏乐,内侍和宫女们捧着杯盘鱼贯而入,菜肴都是御膳房提前做好的,早就凉透了,味道不怎么样,但是这又不是开酒楼,味道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份皇上赐宴的荣誉。
其实对于大部分在宴会上把酒言欢的文武进士来说,琼林宴和鹰扬宴将是他们人生辉煌的顶点、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皇帝的机会,之后他们将各奔东西,只有极少数人能爬到高官的位置,大部分人将平平淡淡在仕途上沉浮。
酒宴正酣时,不时有酒后诗xing大发的文进士挥毫泼墨,写应景的诗句献给皇上,庆丰帝都要内侍们当场念出来了,每一首念完,下面一群文进士大声叫好,相比而言,武进士这边就安静了许多。
文武之争开始了竞争的雏形。文进士这边的叫好声越来越高,有一个文进士喝的微醺,挑衅似的邀请武进士吟诗作赋。有一武进士出列,挥毫泼墨填写一首《武陵chūn》献给庆丰帝,庆丰帝一看,龙心大悦,jiāo给将教坊司当场谱曲唱出来了,词的内容蓬勃大气、仿佛能感受到沙场金戈铁马之气,一下子将文进士的气焰压下去了。
武进士这边欢呼雀跃,文进士们当然不服气,有提笔挥毫,有开始打嘴仗的,武进士这边也毫不示弱,场面很热闹,庆丰帝很开心,对沈今竹说道:“这比以前单一的琼林宴和鹰扬宴好玩多了。”
沈今竹也觉得有趣,说道:“皇上,这些文武进士都是国家栋梁之才。文武之争太伤和气了,不如要他们互帮互助,相互搭配着才有意思呢。”
庆丰帝眼睛一亮,问道:“你的意思是?”
沈今竹说道:“举个例子,就像打马球吧,每个队伍都有十个武进士加上五个文进士,组成两队对抗。或者文武混编组队划龙舟,看谁的队伍船快。这样既好玩,不落俗套,还能让文武进士加深感qíng,协同合作,避免内耗。”
庆丰帝拍案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第100章琼华岛四象战五虎,长公主临门说亲事
烟花三月的琼华岛仿佛蓬莱仙境般,文武进士混编成各组,在一起比投壶、下棋、赛马、划船、打马球、联诗,场面好不热闹,沈今竹紧跟在庆丰帝身后四处观看各种比赛,所到之处均三呼万岁,庆丰帝看的高兴,把刚六岁的大皇子也叫来一起玩,大皇子居然还认出了沈今竹,差点叫她表姨。
父子两个兴致正隆时,到了一处马球场,卷起袖子亲自上阵,沈今竹骑马跟着满场飞奔,众人很有眼色的将小球传给皇上,守门和防守的也明目张胆的放水,皇上连连命中,欢呼雀跃,大皇子却指着远处说要看划龙舟,庆丰帝玩到兴头上,根本舍不得放下马球杆,便要沈今竹陪着大皇子一起去,沈今竹将大皇子放在自己的马鞍上,两人共乘一骑,往远处太液池方向而去。
才刚动身,后面有人骑马飞奔而来,大皇子后头看去叫道:“表哥!”
此人正是曹核,他笑的灿烂,追过来说道:“今竹!方才在宴会上,我差点没认出你来,看你现在的样子,还以为你有个孪生的兄弟呢。”
沈今竹笑笑,“武探花今日好威风,又是填词,又是陪着皇上打马球,是想告诉世人你的探花之位实至名归嘛。”
曹核本来就是靠着隐xing的裙带关系得的探花,庆丰帝存心要补偿这个身份永远得不到承认的小舅子,曹核坦然笑道:“那首《武陵chūn》是长公主府清客相公们早就做好了,就预备着在鹰扬宴上显摆呢,不止是我,文进士今天写的那些歌功颂德的宫廷诗大多是早就预备好的,就等着琼林宴上献给皇上呢,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每年琼林宴后,翰林院会将众人在宴上写的诗词歌赋编成《琼林诗集》当做纪念,这些新科进士都以能入选琼林诗集为荣——当然了,能考进庶吉士就更好了。
沈今竹说道:“今年琼林宴和鹰扬宴一起办,文武进士的诗词歌赋都jiāo杂在一起,难道翰林院还要编写一部《鹰扬诗集》不成。”
曹核笑说,“宴会在琼华岛上,gān脆两本诗集合并在一起,叫做《琼华诗集》得了。”
沈今竹说道:“你那首《武陵chūn》定能入选,流芳百世的。”
曹核玩笑道:“千万要落选啊,否则以后做了官,人家上门求字求诗求墓志铭,给我捉刀的师爷幕僚恐怕要累死。”
曹核如此坦白,沈今竹被逗乐了,大皇子问沈今竹:“表姨,这三年你去那里了?在海宁那晚吃了糖人就不见你,父皇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不知何时能回来。”
沈今竹顿了顿,说道:“我确实去了很远的地方游历了一圈,遇到了许多事,见到了许多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也没给家里捎信。”
这个问题曹核问过舅舅庆丰帝,庆丰帝的回答是“不可说”,但是那天沈今竹一身西洋骑士打扮随着暹罗国的使团进京,曹核隐隐猜出了些什么,只是这种事qíng,沈今竹不主动说,他不好问,凭直觉,曹核觉得这三年她过的不轻松,何必却人家的伤疤呢,只要她现在好好就成。
大皇子正是猫狗都嫌“十万个为什么”的年龄,不满意沈今竹的回答,又继续问道:“是什么事?什么人?”
曹核见沈今竹不想说,便岔开了话题,从颈脖处翻出佩戴的檀木护身符,“今竹,你还记不得这个?”
沈今竹定睛一看,“这不是我送你的七梅庵护身符嘛,还带着呢。”
“是啊。”曹核细细磨蹭着护身符上的莲花和佛家六字真言,“那天在海宁城外和倭寇决一死战,我就活下来了,觉得这个护身符挺灵验的,就一直戴在身边。”
提起往事,沈今竹也是感概万千,说道:“我身上戴的护身符被水卷走了,现在想想,当初从那么高的悬崖下坠落入水,还能活着回来,肯定是护身符替我挡了一劫,太灵验了,等回到金陵城,我再去七梅庵求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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