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竹顿时豁然开朗,对啊,我们有大船,有林凤这样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对抗海军最qiáng大的西班牙的探险家和航海家,那么日月商行的孔方兄旗帜迟早就会在欧洲各个港口飘扬才对啊,凭什么都是荷兰、西班牙等国的船只来东方做买卖,我们的船就不能去欧洲呢?要在欧洲做买卖,除了有实力将货物远渡重洋运过去,其次就是jiāo易的钱款流向问题了,这种大宗海航贸易买卖的钱款基本都是通过银行为中立的第三方流动的,所以目前迫切需要在信得过的银行开一个账户,显然阿姆斯特丹银行是首选。你们欧洲人纷纷成立了什么一堆东印度公司来东方,那么我也成立一个欧洲公司去西方赚钱如何?
沈今竹年轻气盛,也有无穷的野心和斗志,思维一旦开阔了,就像打了jī血一样兴奋起来,她就在弗朗克斯的书桌上写下“日月环欧洲公司”,说道:“以后我的日月商行保持现状做东印度这边的生意,日月环欧洲公司专门做远航欧洲的贸易,在阿姆斯特丹银行走账。”
弗朗克斯用福建官话说了一句,“孺子可教也。沈小姐,你毕竟是大明的人,想凭借一己之力在欧洲立足几乎没有可能,我做你的盟友如何?我先出一万荷兰盾入日月环欧洲公司半四成的股份,帮助公司在阿姆斯特丹银行开账户营运,甚至发行公司股票筹集资金。真是太有趣了!沈小姐,现在整个欧洲都谈大航海,只要稍微和航海沾边的公司股票都会吸引一大批的股票经纪人,我们的日月环欧洲公司独树一帜,或许凭借神秘的东方背景就能卖出大量的股票,能解决公司一部分资金来源呢。”
能够挤进十七绅士行列,弗朗克斯天生就有把稻糙说成金条的口才和渲染力,沈今竹竭尽全力才将天上下金币雨的幻象从来脑中摒除了,qiáng行保持了一丝清醒,“可以,不过要按照你三我七拟写公司章程,如何?”
“成jiāo。”弗朗克斯笑道,“沈小姐,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哦,这种利益连接在一起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比以前的父女关系还要亲密对不对?”
兴致之下,沈今竹还信手画出了新公司的徽章和标记,大体依旧是外圆内方的铜钱模样,不过铜钱里有一艘帆船贯穿其中,就像一个钱串子似的。如此一来,沈今竹名下就有三家商行了,而且每一个商行都是与人联合开的,隆恩店每年要jiāo给庆丰帝二成的利润,而且在沈今竹死后是要收回的,所以本质上还是皇店,她能主导经营,却无权售卖转让;日月商行里她占大头,沈三爷、徐枫、曹核,吴敏都有股份,而这个新诞生的日月环欧洲公司是她和弗朗克斯合伙开的,合伙伙伴有皇帝、商人、官员、西洋人,堪称大杂烩了。
弗朗克斯摆出生意人公事公办的架势来,“我出了一万荷兰盾在阿姆斯特丹银行开了账户,公司虽然暂时还没有航海的能力,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出就占了七成的股份吧。”
沈今竹目前穷的叮当响,债务缠身,暂时无法再从钱庄借银子了,不过还是不输阵的说道:“我能为将来公司首航欧洲拿到文引,你能么?”
还真不能啊!弗朗克斯无奈的摊摊手,两人敲定了新公司的各种细节,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弗朗克斯饶有兴致的请她吃了中西合璧的午饭,临走时还送她一篮子奶酪。
沈今竹回到日月商行,莺儿说有个西洋客人等了她一上午了,这位执着的西洋客人穿着大明的服饰,笑容和煦,胡须也刮的gāngān净净,举止绅士有礼貌,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品茶,右手有三个断指,正是葡萄牙人卡洛斯!此人曾经想要背后突袭弗朗克斯,还和国千代合作策划绑架她,萍儿就是间接死在了他的手里。
所以卡洛斯即使扮成了菩萨,沈今竹都觉得此人有股猥琐bào戾的气息,她还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杀掉一个人,沈今竹想起了厂公怀恩给的她一瓶马钱子之毒,只需三滴,就能除掉此人,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他进了日月商行,她大堂哥还是海澄县衙门的刑名师爷,她不能让自己官司缠身,即使要除掉他,也要等他离开海澄。
“卡洛斯!”沈今竹冷冷说道:“你不去跪舔凯瑟琳女王的靴子,来海澄做什么?”
卡洛斯从木匣子里取出一套青花瓷器,沈今竹眼尖,一瞧图案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景德镇定制的青花瓷器,卡洛斯笑道:“沈老板,承蒙女王看中,我现在成为西班牙和葡萄牙东印度公司在澳门的总督了,我是来月港谈生意的,这种青花瓷器是目前欧洲贵族最风靡的藏品了,荷兰东印度公司为此大赚了一笔,成为他们最大的奶牛。我们的人也去景德镇订购这种瓷器,可是无论我们出多高的价格,却没有一个作坊敢接受,据说是朝廷有规定,五年之内,接受来自荷兰以外外国商行订单的民窑都是违法的,犯了通敌之罪。我们的大明说客们得到了消息,原来始作俑者居然又是你——沈小姐,你为荷兰东印度寻到了最大的奶牛,他们给了你多少报酬?告诉我,我可以给十倍给你,前提是当我们的说客,废除大明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五年之约,改和我们签订新契约。”
卡洛斯以前不过是葡萄牙东印度公司一艘舰船的船长,断了手指之后几乎就要退役回乡了,岂料他绝处逢生,抱紧了凯瑟琳公主的大腿,居然在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家东印度公司合并进程中一跃而起,成为了驻澳门商馆的总督!
糟糕!沈今竹暗暗大叫不好,卡洛斯成了总督,她的力量是无法除掉他的——连曹核和徐枫都不能,凯瑟琳女王或许不能动曹家和徐家,可是西班牙和葡萄牙长期豢养的说客和官员会把她和沈家都撕碎的。
沈今竹觉得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原本她还对新成立的日月环欧洲公司充满了希望和憧憬,此刻觉得她的努力和财富都无法动宿敌卡洛斯的皮毛,毕竟卡洛斯背后是凯瑟琳女王,她再富有,也无法和一个qiáng大的欧洲君主抗衡。
哪怕是卡洛斯以一副洗心革面、寻求合作的形象出现,她心中的杀机未动摇分毫——她的直觉是卡洛斯和恶魔科恩一样,都是坏到骨子里的恶棍,披上再华丽的画皮也是无用的。
沈今竹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你们都知晓了我在大明和荷兰之间的谈判起了什么作用,就应该我的立场很清楚了。其实想要大明改变主意转而和你们西班牙人合作也很简单啊,只要你们放弃澳门,拆除澳门的pào台和堡垒,将军队撤走,显示出你们的诚意来,加上你们这些年养肥的说客和官员做帮腔,根本就不需要我说什么,你们就能达到目的。”
卡洛斯笑道:“这是不可能的,澳门是我们公司在东印度的心脏。”
沈今竹笑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láng,荷兰人得到五年青花瓷贸易的垄断权,是以容许大明的军队驻扎台湾,以保护当地做生意和垦种的大明人为代价的,他们能做出这种变相的让步,你们当然也可以。”
卡洛斯说道:“荷兰人肯在台湾让步,是因为他们同样控制了不远处的琉球国,还有南洋的香料群岛,而我们葡萄牙人没有那么多退路。”
沈今竹笑道:“没有澳门,你们还有吕宋岛嘛,吕宋岛离澳门也不远,西班牙人当年和大明水军一起打败了林凤舰队,重新夺回了吕宋岛,如今西班牙和葡萄牙合并了,吕宋岛当然也是你们的共同财产了,你贵为两国东印度公司在澳门商馆的总督,当然有权利支配公司的土地。”弗朗克斯说过,葡萄牙虽然并入了西班牙,可是两个东印度公司的“政治婚姻”并不和谐,互掐内讧是家常便饭,互不相让,其中澳门商馆的总督在半年内已经换了两个人了。
卡洛斯抱着凯瑟琳女王的粗腿上位,但是他想要在澳门站稳脚跟,那可就难啦,他恐怕指使不动西班牙人在吕宋岛的总督。
果然沈今竹一提到吕宋岛,卡洛斯的眼睛就有了黯淡下来,不过很快神色如初,说道:“看来沈小姐是不打算和我们合作了。”
沈今竹笑着摇头说道:“没有啊,我们当然可以合作了,我如今是生意人,又不是说客和官员,朝廷的事qíng我管不了。生意人就是要开门赚银子嘛,我不拒绝和你们谈货物买卖的,怎么了,嫌弃我们商行太小,没资格和你们谈生意?”
卡洛斯没有想到沈今竹会变脸变的那么快,刚才还一副冰山女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现在又开始热qíng的要合作?这个女人莫非和凯瑟琳女王一样,有些疯癫了?
卡洛斯说道:“哦?你想和我们做什么生意?”
沈今竹指着案几上卡洛斯带来的瓷器说道:“当然是青花瓷了,你们欧洲把她叫做克拉克瓷,你不能从景德镇的窑厂直接订购这些瓷器,必须通过中间商手中转卖,而我们日月商行可以当你们的合作伙伴。你们想要什么图案的瓷器,我都可以和民窑签契约,帮你们烧制,在月港jiāo货,直接运到欧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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