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宝船厂造的战舰会改名为探远号,靖远号从产生到完成一百艘目标的历史,就是沈今竹小半生的奋斗史,里头的酸甜苦辣只有她最清楚不过了:她从一个大海商、到游说列国力挽狂澜的安远侯、到阶下囚、到流放东北苦寒之地的犯人、到带着储君流窜海外的逃犯、再到斩断翅膀的太子妃、皇后,一直到现在绝境重生的摄政太后。
用一句矫qíng的话说,就是靖远之后,再无靖远。据说第一百艘靖远号即将在天津宝船厂下水,沈今竹就从京城赶到了天津——咳咳,这只是据说而已,其实真实原因并非如此。
吕宋国王郑途在下手坐着,太后指着尚未平息的巨làng说道:“听说你们吕宋岛的战舰有五百余艘,将西班牙人赶走了,大明水师要向你们学习啊。”
徐枫此时心里猫抓似的痒痒,阔别五年,他几乎是九死一生夺下了吕宋,自立为王,刚刚坐稳了江山,就巴巴的带着国书到大明和qíng人相见。牛郎织女相隔一条银河,都能一年踏着喜鹊见一面,他和沈今竹却是半月痴缠之后,五年都没见了,叫他如何不着急?暗想你这是何意?应该像上次一样,微服私访来天津,我们才能有半刻的温纯,这众目睽睽之下,我连正眼看你都不敢啊!
偏偏沈今竹还说出这等话来,徐枫也只得配合着演戏,在qíng人面前装孙子,恭恭敬敬说道:“太后过谦了,我们南洋小国的战船不敢和大明水师的靖远号相比的。”
这样才乖嘛,沈今竹看着坐在下手的qíng人,再看看刚刚下水的靖远一百号,一种人生赢家的感觉油然而生。阔别五年,你我都在各自的领域站稳了脚跟,两qíng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三十六岁的你我依然有各自的风采,我们都突破了平庸,创造了奇迹。
沈今竹从瞭望塔上走下来,亲自登船试航,徐枫乘机上前献媚,说道:“让小王为太后掌舵。”一副畏惧大明国威,甘当马前卒的跟班样子。
新船上有一股熟悉的木材还有桐油混合的味道,这艘舰船甲板宽阔可跑马,擦的铮亮的pào台苍蝇腿都打滑,舰船缓缓驶出了港口,尽qíng的海上撒欢似的满帆航行,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终于可以和qíng人单独相处了!
五年的渴望,终于在这一刻实现了。看着碧波浩瀚,海风阵阵,此时正值早chūn,海边的冰面才刚刚融化,天气依旧很冷,沈今竹拥在徐枫的怀抱里,炙热如夏,两人的心狂跳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沈今竹容颜依旧,岁月和阅历让她平添了一种莫名的魅力,眼神深邃;徐枫脸上身上又多了一些疤痕,标示xing的大胡子依然在,就是在沈今竹的qiáng烈要求下,他揭下了黑色眼罩,抱着心爱的人,那股彪悍匪气dàng然无存了,眼神比海水还要温柔。
“原来绕了那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在这里——”徐枫脸上的cháo红还没褪尽,有些像是喝酒之后的微醺。
沈今竹笑道:“如何?值不值得?”
“有些复杂曲折了,你都不看我一眼,也不顾我的暗示,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徐枫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做出了反应。
这一次试航进行了约两个时辰,海上提前设了几十个浮标,模仿成敌舰的样子,靖远号开pào护航,将浮标全部摧毁,看见炸的四分五裂的木板子,徐枫很是感慨,“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东海之变时,无敌舰队看见我们大明水师的心qíng,真是视同蝼蚁,不堪一击,力量太悬殊了,难怪我们败的那么惨。占绝对优势的人看见这种对手,就用碾压的方式取胜,说什么公平、公道、在没有取得对等的力量之前,都是一句空话。”
那是徐枫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他亲眼看见战友们被炸的四分五裂,一艘艘舰船被pào击沉,大明水师的she程太短,一颗颗pào弹全都làng费进了海水炸鱼去了,那种无助和愤怒,就像当初他从宣府归来,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妻子一样,他无力反抗,只得认输。
看见徐枫眼里变幻的神采,沈今竹似乎猜出了些,她轻轻拍了拍徐枫的手背,说道:“都过去了,如今你我是站在船上的人。”
是的,现在回头想一想,那些以前看起来几乎不可逾越的山峰都已经攀登上去了,一个个困难拦在面前,唯有勇往直前,站的越高,攀的越远,将困难踩在脚下,当你变得越来越qiáng大,困难并不会为之减少,但是你的心境、力量和信心都今非昔比,你再解决问题时,就能做到游刃有余,在你眼里,困难带来的不再是痛苦,而是解决问题后的愉悦和成就感。
这便是你一定要努力从心理到实力都要变qiáng大的原因。人分三五九等,无论在那个等级,都会遭遇这样那样的烦恼和困难。而且无论弱小还是qiáng大,困难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你若弱小,解决这些问题时你会觉得吃力难受,并且会害怕再次遭遇困难,人生就是一根鞭子在后面抽打,被迫前行的过程。但是你若qiáng大,解决问题时感受到是得心应手的快乐和成就感,你会积极的期待挑战困难,而不是被动的被鞭子抽着面对。
靖远号试水成功,天津之行完美无缺,回来时还有小qíng人陪伴,可谓是chūn风得意马蹄疾,正好赶上chūn闱开考。小皇帝已经八岁了,这一日,他微服出宫,去了北城贡院门口看举子们提着考篮,领号牌鱼贯而入,他有些兴奋起来了,对身边的王阁老说道:“先生,您当年是几岁考的进士?”
王阁老面有得意之色,说道:“微臣十九岁中的二甲第七名。”少年进士,当年也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小皇帝说道:“朕三岁进学,已经学了五年,朕到了十九岁时,就取一个化名,要先生把朕的名字加进去,朕也进贡院考一场。”
王阁老但笑不语,小皇帝问道:“怎么了?先生觉得朕考不上么?”
王阁老摇头说道:“会试考八股文章,您是天子,平日所学的是治国方略,和这些士子们学习的重点是不同的。您若进贡院考学,就像挥着宝剑去劈柴,未免太bào殄天物了。再说贡院落锁之后要连考三天,不能提前出来,国不可一日无君,您在号房里做文章,那上朝怎么办呢?”
小皇帝随口说道:“不是还有太后吗?再说了,太后不也是天天都在宫里的,这几日母后就去了天津。朕在号房也不过待三天罢了,又没出城。”
王阁老说道:“太后奉先帝遗诏辅佐皇上,等您十六岁大婚后还政的。”你十九岁去参加chūn闱,那国家大事怎么办?
小皇帝不以为然,说道:“庆丰年间,朕的皇爷爷时常出京城,往北去过宣府,往南到过广州,往西到过长安,往东去过辽海。先生也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你们总是说朕还小,不能出去,可是朕长大了,也不能出去么?听说太后南到北大年、暹罗国,北到朝鲜国、日本国都去过呢,朕是天子,如何不如一个女子?”
王阁老恨不得提着这个熊孩子的耳朵大呼:你居然还敢提庆丰帝?东海之变是大明之耻,举国之哀啊!庆丰帝确实天南地北都走过了,可是你难道不知他在海南“垂钓”了两年,差点被红毛番弄死呢?当年太后率领使团去海南岛谈判,他弹唱了一首《胡笳十八拍》,引得太后怆然泪下,才搏命救他回京城的,太后岂止是一个女子而已?你的皇爷爷、你的父皇加起来都不如这个女子啊,你居然大言不惭“如何不如一个女子”!
王阁老气得chuī胡子瞪眼,一大把年纪了,差点当场晕厥过去,一旁的小皇帝浑然不知,依然看着排队进考场的举子们。王阁老扶着大树勉qiáng站立着,当着护卫和内侍们的面,他不好当面教训小皇帝,暗想回宫之后,不用为了英宗和先帝爷避讳什么,一定要好好和小皇帝把过去的事qíng掰碎了,一五一十的讲清楚。之前内阁阁老和翰林院学士为了避讳,对几位先帝的过错避而不谈。但事实证明,以史为镜,方能有所感悟。总是藏着掖着,反而误导了小皇帝。
第239章靖远号试航天津卫,马球场姐弟比骑技(二)
乾清宫里,王阁老像往常一样唾沫横飞、谈古论今,给小皇帝讲了一大通道理,小皇帝不敢cha嘴、更不敢反驳,尽管王阁老严词恭敬,没有丝毫僭越的表现,但是他还是看的出王阁老生气了,而且是bào怒的那种,但是说实在的,他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那里不对。
皇爷爷确实经常出京城,到处游玩,这些在他的起居注里都详细记载过,纵使如此,皇爷爷不照样受到群臣和百姓的拥戴,再次登基了么;还有太后确实是个女子啊,她是很有本事,但是她现在只是垂帘听政而已,等我十六岁大婚,她必须还政给我,在后宫颐养天年的,我现在八岁,她代理朝政也只剩下八年时间了,当一个太后又不需要多大的本事,那时候我有了皇后,皇后会管理后宫,和我一起孝顺太后的,让太后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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