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悠悠饮下那一盏新茶,轻声道:“所以这一次,拥有洗牌资格的人,是我。”
第119章
朔月护法萧快雨和弦月护法丰澈之间的关系很诡异,有时候是合作同伴,有时候是竞争对手,有时候是敌人。
就像现在,丰澈既不介意挖坑给魔君跳,也不介意翻手卖掉萧快雨。
因为丰澈与他们不同,他没有明确的目的xing,无论是正道与魔道的斗争,还是魔修之间的尔虞我诈,对他来说并不比烹茶更有趣。
如今魔修大乱,在这个局中,他的态度对另外两人都很重要。
弦月一脉会倒向哪一边?
究竟是重复天元纪年初期的腥风血雨,还是安分守己地帮助魔君稳定人心,全在丰澈的一念之间。
但他又将这个选择丢在了柳昔卿面前。
“魔君已经护不住你了,但是我可以。”这句话有两个含义,第一种是如果柳昔卿不答应,那么丰澈势必会采取行动,届时晏修恐怕就真的无暇顾及她了;第二种含意充分表达出丰澈的个人意愿,他想将柳昔卿收入麾下。
当柳昔卿的能力现世,毫无疑问,她的存在已不是某个单纯的修士,而是一个被脉反逆流苦痛所代表的符号。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因为柳昔卿的守夜人身份,因此魔君的任何举动都会被人视作不公,只有作为弦月护法的丰澈来出面,才能完好地护下柳昔卿。
而此时,丰澈应该还不知道,其实早已有人在他们之前注意到柳昔卿的能力,那便是上善盟盟主。
夹在这些大能中间,柳昔卿有一种窒息感,但她不能退缩,更不能妥协。当她终于有能力站在这世道的风云顶端,怎么会安心做一个被人护着的棋子?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举起了身前的那盏清茶,说道:“承蒙护法大人厚爱,晚辈不才,却也不愿去做群雄逐鹿中的那只‘鹿’,”她将茶杯重新放回丰澈身前,“倒是那洗牌之人,也许……还未定呢。”
她一双眼眸直直看向丰澈,并不带挑衅,反而相当真诚。
丰澈听后一笑,他伸出手指,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颇有趣味地问道:“你想与我一搏?呵,现在恐怕连魔君也不敢这么说。”
“我不是魔君大人,所以我能。”
还有谁能比柳昔卿更得人心?还有谁比柳昔卿对魔修更重要?
扼住魔修的脉反逆流咽喉,便如同掌握了他们的命门!
柳昔卿淡淡一笑,道:“说不准也许有一天,丰护法也会带着另一种表qíng来找我。”
丰澈这才收了嬉闹的神qíng,正视眼前的女修。她比想象中硬气,不过是个元婴初期修士罢了,却仗着身怀秘术,敢反过来威胁他。
“柳道友倒是不怕被搜魂,若是有人知道你的法门,可就没办法维系现在奇货可居的漂亮模样了。”
“只可惜这并非法门,也非秘术,而是我身体天生所带的能力。”
丰澈这才变了脸色,他沉声道:“你敢以心魔起誓,这不是秘术传承?”
柳昔卿好笑道:“我为何要起誓?”
其实对柳昔卿来说,她根本不想要这种能力,若真是秘术,恐怕还巴不得教给晏修,让他刻录成一堆玉简发派下去。只可惜伽蓝夜合到底是什么还是个谜,更别提这能够拯救魔修的印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具身体上……尤其现在,她也需要用伽蓝夜合的能力帮助晏修度过难关,有“暗夜之光”的支持,刚好可以助他将朔月魔修的动dàng平息下去。
她也可以帮得上他了呢……柳昔卿微微有些走神。
丰澈挥袖收回了茶具,他暗恨为何不早注意这女修,可惜被魔君抢了先,否则收入他的麾下,如今岂不便宜行事?
如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一双猫儿眼波光潋潋,道:“听说令师乃是宏景山素爻dòng的宋媚双……”
柳昔卿放在桌子下的手一紧,她冷声道:“正是。”
“媚双也算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小辈了,说起来,本座与她师祖还曾是好友。”
柳昔卿愕然,他这是在打亲qíng牌吗?但是都轮到师祖辈了,这位丰护法,略没节cao啊……
她硬着头皮道:“护法大人有何见教?”
丰澈笑得很温和,他道:“本座想请柳道友出任弦月长老一职。”
柳昔卿一片茫然,她只知七洲有域主州主负责日常事务,并不知弦月一脉本身还有其他人管理。不过也不怪她,柳昔卿刚晋阶元婴便遇到这么多事,根本还没时间接触这些高阶修士之间的事务。
还没等柳昔卿反应,这时议事厅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弦月长老不过只有五人,丰护法本身便无所作为,所谓长老不过是个闲职。”晏修一身漆黑战袍,上方暗星微闪,如暗夜君王莅临人间,气定神闲地从议事厅外大步走了进来。
柳昔卿站了起来,她咬着下唇,克制想飞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丰澈见到晏修也只能起身见礼,跟平时一样并不见有多恭谨,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若柳小友成了长老,定然不会是闲职。”丰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qíng,眯着一双眼睛道,“我会给她足够的权利,条件是脉反逆流的秘密,我必须与你们共享。”
原来他谋的是这个,前面种种试探挑衅,不过是步步为营,降低柳昔卿的心理防线,最后用这一职位诱惑她。
柳昔卿看向晏修。
晏修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尊重你的意见,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考虑我。”他得知丰澈闯入止境空间便暂时结束手上的事务赶回来,并不是为了替她做主,而只是为她撑腰而已。
柳昔卿心中已有主意,她对着丰澈颔首道:“那么,以后便请丰护法多多指教了。”
丰澈其实还准备了一堆哄骗加威吓的话,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易便答应了。转念一想,恐怕这女修心思大着呢,便笑道:“那么七日后,请来西凉州天绝壁,自有接应者等待贵客。本座便不妨碍两位了,告辞。”
说罢,身形便化作烟雾,消散而去。
……
周围人皆尽散去,只有柳昔卿和晏修相对无言。
但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心知刚见面又要分别,连拥抱的渴望都淡去了。
“其实丰护法来这一趟也好,知道了他的态度,我也可以回一次宏景山了,师兄师姐们想必也都知道这件事,我一定要给他们一个jiāo代。”她道。
“嗯,但是近期风头很紧,上善盟的慈悲观出动了大量缉拿队,丰澈表态后,萧快雨想必也会有下一步动作,再加上那位不露面的盟主不知做什么打算,你要多加小心。”
“最近……并没有人来打扰我,是你在帮我吧?但是堵不如疏,我想另找一处地方作为安置处。”
魔修们至今未能来到她面前,一是魔君的震慑,二是因为他们进不来止境空间。如今汉宫山外恐怕已经要人满为患,这样下去,汉宫山作为守夜人的据点迟早要bào露。所以柳昔卿必须另外寻找一处落脚点,专门用来帮助脉反逆流爆发的魔修,这个地方不能是汉宫山,更不可能是宏景山。
“我会在北阳州内帮你寻一处无主之山,然后将消息放出去,”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终于没忍住,将她搂在怀里,低着头嗅着她颈子间的香气,“你记着,与丰澈之间,乃是与虎谋皮,他虽然出身弦月,但能与萧快雨周旋这么多年,必有其长处。”
“好,我记着。”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她和他都会很忙碌,然而她还是贪恋这温暖的怀抱,不想放手。
晏修又在她颈间蹭了蹭,过了一会,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卿卿,黑叶很好用的,不一定非要有事……才用它来传话……”
柳昔卿笑了出来:“好,若我想阿修,就告诉黑叶,提醒他也要想我,记得把小老虎拿出来摸一摸,好让他……唔……”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堵住了她的嘴,所有qíng话,都化作了温柔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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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城的慈悲观很是不起眼,却正是因为这样低调,所以口碑愈发好,时有修士出入,甚至还有凡人来上报线索。
都说汾城的唐观主十分亲民,为人和气,而且最是嫉恶如仇,若是有听到抓获魔修的消息,不惜亲自去查证,不会错拿了任何一人。
可他们不知道,在冠冕堂皇的慈悲观后院,地xué下方是七层浮屠狱,里面关着许多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修士。
魔修,自是有的,但里面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道修。但唐峥并不在意这些,这些人到底是不是魔修,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有人上报,这些人肯定是做了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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