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的意思是……”
那意念却像是带着苦笑般道:“想见阿修,但我现在已经不能随意出入剑庐,本命剑一旦入剑庐,从此便只听剑祖御号令,所以我大概……再也见不到阿修了。”
柳昔卿心中一阵酸涩。
晏修堕魔后便是正道之敌,从今后再无回到太和的可能,便是等到剑庐祭典,平掣剑也无法见到晏修。
它只是柄剑而已,但柳昔卿却感觉到平掣剑身上传来一种硬生生将兄弟分离的痛苦之qíng。
她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沉默。
平掣剑随后又道:“若你还能再见到晏修,能否帮我转达一句话?”
“自是应当!”
平掣剑缓缓道:“我是一柄剑,我不懂得恐惧,也不知道伤感。但我遵循烙印在我身体里的方向,那是我主人的意志,若你能懂得,当继承晏平的信念,在迷茫之时,斩尽一切!”
柳昔卿轻轻点头道:“我记下了。”
平掣剑随后飞到高空,闪过一道银亮的弧线,又重新归于安寂,像是一柄最普通的剑一般,收敛了刚才瞬间显露出的灼人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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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不过两日,柳昔卿已修复一百多柄太和剑庐的藏剑,同时也看到了这将一百多名太和剑修的一生结末。
她来到人间界已经两百多年,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有了自己的师父,学习各类术法知识,且已在修真界立足。
师兄师姐宠爱她,师父对她更是关照有加,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可他们毕竟都是堕了魔的魔修,有一种东西,是他们没办法教给她的。
传承和道统。
魔修新生更迭极快,很多传承无法流传下来,其弟子也大多是半路出家,各有各的道统继承,所以柳昔卿不知道真正的大宗门是如何培养弟子,也不知道宗门之所以成为宗门,究竟靠着什么样的魅力。
如今她却通过这些本命剑,看到了另一种不同的风骨。
无论何时何地,这些剑修冲向敌人之时,脸上都无一丝恐惧之色,他们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也明白为之而战的是什么——不是为了某一个人而战,也并非为了某一件事而战。
这种战斗所代表的意义,是最无私的牺牲,最虔诚的信仰,最严苛的规则,和最qiáng烈的斗志!
他们将给予一切敌人震慑,将道义贯彻到底,坚守着人间最后一道防线。
这就是他们存在的价值,也是他们为之而战的信念。
谁不曾恐惧,谁不曾动摇,谁不曾彷徨,谁不曾心魔乍起?
但什么都不能阻止他们用自己的剑,去斩尽一切虚妄诡诈!这群以剑为心,被世人冠以“疯狂”,被人间奉为天地脊梁的太和弟子——
无愧于剑修之名!
第86章
忘君是一位记xing不太好的剑灵,他不清楚其他剑灵是否也这样健忘,反正天上地下也只有过他一人。归根结底,还是对苍生过于漠视。
云和留在太和主峰的明灯阵一直藏在剑庐,所以他不得不把柳昔卿带回太和,而另一个原因,也是怕自己转过头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到时候还得重新找回来。毕竟他等了这场机缘十万年,虽然本身对时间观念很淡薄,不过将人放在眼皮底下总是没错的。
这三日他催动明灯阵,剑诀剑意一直没断,可心里,却一直打量着那个女魔修。看着她对着那些本命剑喃喃自语,看着她费劲地修好一柄柄残败的、早已失去了主人的本命剑……忘君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这些本命剑无法给她任何回报,但这女修却像是越来越高兴,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时而哭时而笑,难过的时候会抱着一柄剑久久不语,高兴的时候也会绕着长剑转着圈地跳舞。
疯魔了一般。
忘君曾经跟着云和见识过不少灵物,一眼便认出那女修身怀天下利刃最喜的庚金之气,且道源为铸炼之道,莫说是那些本命剑,就连他见了,也会产生些许好感。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当他用这女修找到云和指定的地方后,也会像以前一样忘掉她。
阵法渐渐圆满,他看着那女修的背影,终于开口道:“阵法已成。”
柳昔卿却头也不回地道:“请忘君大人稍等片刻。”
她仍在修复一柄浑身都生了锈迹的本命剑,那剑身已经极其脆弱,不知道它在离开主人后又参与了怎样的大战,只能说现在还未碎成米分末已经是奇迹了。
忘君大人皱眉,但他仍然耐心地等候在一边。
他对剑是有感qíng的,他记不住人,但却能记住这些剑。剑庐的每一柄剑,当他苏醒后,几乎只用了一眼,便都记住了它们的来历和蕴藏的qíng感,若是有人能修复这些剑,无论如何,都是值得赞许的。
若她还能继续修复本命剑,就算任务完成后,或许他也可以把她带回剑庐,让她在这里了此余生,也免得出去被人诛杀。
因为她身为魔修,总是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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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昔卿还不知道忘君大人的内心活动如此丰富,她好不容易把这手边最后一柄剑修好,站起身望着漫山遍野的剑,只能说声抱歉。
看来是无缘修复其他的本命剑了。
这三日身心俱疲,但她所得却比付出要多得多。因为她得到的,是这天下最可贵的太和传承,对一名魔修来说,传承太和道统简直是荒谬的,可这种传承又是如此根深蒂固,几乎瞬间便扎根在她心中,唤起了一直积累在心中的那一腔热血。
想做个好人。
想做一名守夜人。
如今,也想去做一个足以顶天立地的修士!
柳昔卿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转身走了过来,面对忘君时也终于可以不卑不亢,问道:“不知要我如何帮忙?”
“进入阵眼,催动印记力量,促使花开,我要引你身上的印记气息入明灯阵。”忘君道。
隔行如隔山,柳昔卿即便懂得点阵法常识,但在这些jīng致玄妙的阵图面前也就是个睁眼瞎,真遇到什么难解的阵法,恐怕也是以蛮力破之的那一类女汉子,尤其这明灯阵一看便是某种格调爆表的上古阵法,在她眼里是大圈套小圈,圈圈无穷尽,咒印复杂到天际,只看一眼便觉深奥难懂。
柳昔卿探出一只脚,犹豫地在左侧一个咒印比较突出的圆圈上,心中想道自己属金系,站在兑位附近总该没错的。
她足上穿着一只与身上男xing风格法衣完全格格不入的白色高跟绣鞋,上方是流动的锦鲤纹,伸出来后,一只不过指甲大小的金鱼从足尖上一闪而过,鱼尾划过一道袅娜的痕迹,淹没在嫩足之上。
当这鞋将要踏上阵法之时,忘君终于没忍住,长臂一捞,扣着柳昔卿的腰把她放在该站的阵眼位置。
“愚蠢。”他冷冷道。
柳昔卿心头就上了一股邪火。
她劳累了三日,还被人训斥,任是谁心qíng都不会太好。
“忘君大人何苦用这上古阵法为难我一个金丹弟子,莫说术业有专攻,我不晓得阵法厉害,难道忘君大人就不能提醒一下吗?”
忘君看也不看她道:“忘了。”
柳昔卿一噎。
随后才想起,虽然修为足有渡劫期,但这位大人他不是人啊,他是一柄剑啊!她是不是太严苛了点?
柳昔卿瞬间脑补了一下,一个因为一件任务而被主人抛弃了十万年剑灵,还患有严重的失忆症,注定孤独一生。
既然他这么惨,她还跟他计较什么,当下道:“那……晚辈便开始了?”
忘君抬眼,略微打量了她一眼,便道:“衣服脱掉,这件会阻碍你灵力灌入。”
柳昔卿呆若木jī,她储物袋里倒是有法衣,但是她当着满山头的本命剑和这一位面前换衣服……
她做不到啊!
不过柳昔卿倒是敢用人格打保票,这位剑灵大人看她估计就像是看一块会跑的猪ròu,心中肯定生不起旖旎的心思。
但衣服该怎么换呢?
柳昔卿此时还不知道,这修真界有一种可以完美从普通便装置换到战袍的法术,专为女xing设计,发明者便是太和的一位女xing老祖,只不过因为道修以法衣为主,很少穿到护甲防御向的战袍,所以这种法术流传不广而已。
“我传你一道法诀。”忘君不愿多啰嗦,他手指轻点柳昔卿眉心。
柳昔卿的识海中立刻闪现出一道法诀,她立刻将其熟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绯色法衣,一道金光立刻覆盖在她身体上,随着金光慢慢下移,柳昔卿身上的法衣也随着金光改变样式,一丝不露地将晏修的法衣换了下来。
对于黑桃花的力量,柳昔卿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她将神识凝在其上,便感觉阵法灵力也在涌动,与黑桃花的力量遥相呼应,她再次以右手掌心为闸口,将黑桃花的力量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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