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_玉胡芦【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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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荷拂开落在肩上的扇尾,凉凉地睇了梅孝廷一眼:“你再为难他,我就和你断!”

  “你就是和我断,那也得先把欠爷的qíng债还清!”梅孝廷霸道地把秀荷手指儿托起。

  “去叫你的少奶奶还,与我有什么gān系。”秀荷不理他,挣着身子绕路走。

  梅孝廷却把路已拦:“少奶奶就是你,爷就只娶你一个,还一辈子你也还不清。”

  到底是拗不过他的缠磨,他讨好人时不要脸皮,硬把她指尖握过去,放在唇边呵气。她扯呀扯,扯不回来,便把牙一咬,狠狠心踹了他一脚。

  可恶的女人,枉本少爷对你巴心巴肺!

  梅孝廷捂着膝盖,凤眸中的冷冽复又燃起:“关秀荷,你但敢不和我好,爷就能叫所有的人都不快活!”

  ……

  江南四月的天气cháocháo闷闷,难得晌午天空放晴,姑娘婆子们便往街市上聚拢,熙熙攘攘地好生热闹个不行。

  连升布庄里生意甚好,店掌柜把梅二夫人叶氏领到巧嘴的伙计面前,伙计热qíng地掂着手中布匹:“这块料是布庄上新近从京城里进的,夫人若去旁的铺子里买,走遍咱福城也买不到第二家。您看这紫底金线勾花的式样,又华贵又新鲜,若不能配上夫人您这样的好肤色,简直糟蹋了一面好料子。”

  叶氏被奉承得心花怒放,便吩咐婆子打包了送去车上。又指着另一块纹竹的料子,叫伙计也给裁一段,回头送去裁fèng铺里给孝廷也做一件。

  “诶,好好,梅夫人您慢走——”伙计热qíng地把贵客送出门。

  大门口停着马车,婆子将车帘拉开,叶氏正准备提裙迈上车辕,却听对面赌坊门口传来熟悉的嗓音。

  她动作一滞,扭头往对边一看,那门前立着一对儿郎才女貌,男的一十八九,凤眸薄唇,面如冠玉;一个一十六岁,粉面朱唇,青chūn可人,却原来是好多天不曾露面的儿子和那戏子所生的丫头。

  接连下过几天的雨,街市上的青石大板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此刻晌午日头明媚,自个儿子半鞠着腰,堵着那丫头的路不放。那丫头好生拿乔,竟然伸手推搡他肩膀。儿子笑颜宠溺,竟全然不似在家中yīn沉,竟也任由那丫头打他——好一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可是宠溺……这个词怎么可以用在自个儿子身上?从来都是别人宠他、将他捧在高高之上,谁人竟能有资格得他的宠?

  叶氏的心间莫名妒恨,听见儿子对那丫头道:“你暂且不理爷罢,回头你便晓得爷对你是真心。等赚了工钱爷便去租个宅子,先把你过了门,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再去求老太爷,老太爷如是还不肯,我便与你独门独户的过了。”

  叶氏一口气顿时便堵在胸间,再不想继续观看。

  “走。”冷冷地睇了秀荷一眼,命车夫打马回去。

  ……

  傍晚的梅家后院里空落落无人。那从南洋带回来的姨奶奶xing格热闹,话又多,新鲜事儿讲不完,家里头的婆子丫头们都喜欢她,得空便拢去湖边亭子里听她逗趣。

  叶氏倒也落得个清净,心不在焉掂着手中的银耳羹,听婆子在身旁汇报——

  “少爷说要自食其力,自己把秀荷姑娘娶过门养起来。先去求咱们钱庄上的廖掌柜安排事儿,廖掌柜不敢,便又改去求和盛赌坊的老板,那老板租着咱梅家的铺面,被他要挟之下只得给他排了看场的活计。这当口少爷就在门口招呼客人呢,如今谁都晓得梅家二少爷给人做了跑堂掌柜,怕是没两天就要传到老太爷和老太太那里……”

  不提老的还好,一提老太太,叶氏的脸色霎时便yīn沉下来。叶氏动作一顿,咧着嘴角冷笑道:“哼,他自食其力,他怎么自食其力?他是梅家的嫡亲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吃得了甚么苦?怕是过不几天腻烦了,回头还得巴着求着要回来。”

  婆子晓得夫人气急了说反话呢,连忙哈腰劝道:“是,话是这么说,可是传到老太太那边总归是不好……奴才觉得吧,如果少爷实在喜欢,不如就把那姑娘娶回来。家里有个喜欢的女人,也好栓住他,免得他整天往外跑。那秀荷小姐人也本分,勤快,听说四邻八方的都夸赞她……”

  叶氏黑着脸把碗在桌上一放,如今别说娶了,她连妾都不想再让秀荷当了。

  在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女人和男人之间从来就是寡寡淡淡。甚么叫做爱qíng?梅家的女人就没有能得男人宠的,从前老太太不能,后来大夫人不能、自己也不能。梅家的男人都只能是无qíng无义的生意人,他们的心中从来就没有男欢女爱。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了一辈子,她关秀荷一个小户人家的丫头,凭甚么将规矩破坏?

  叶氏蹙着眉头道:“这样的女人弄进来就是祸水,孝廷这么喜欢她,那张家的小姐就是肯进门,日子也过得惨淡……他看都不会再去看别的女人一眼。拴是拴住了,大男人的脾气也都拴没了。你没见上午在她面前的样子?一点儿大男人的谱都没有了。这些年我惯着他的脾气,不去约束他,是要叫他狠,不是叫他被她关秀荷管住……孝廷的xing子就是太真太纯,总得受点儿波折才能长大,这事儿我得仔细想想,不能叫他再这么继续下去。”

  “是……”婆子想了想,好一会儿才很小心地探声问:“那您要是不答应,少爷可就在外头生米煮成熟饭了,到时候硬要拆开他们,不怕少爷恨您。”

  叶氏揪着帕子,叫婆子贴过耳来说话……

  婆子点着头:“好是好,这样倒是两全其美,一来成了一桩好事;二来也可绝了少爷的心,眼不见为净,过几年就忘记了。只是怕张家问起来,生了怀疑,瞒不住。”

  叶氏不以为然道:“有什么瞒不住?这件事儿要紧的是老大,老大这边顺利了,张家倒不要紧,若要问起来,你只管含糊应着,就说是给大少爷张罗的。等事儿成了,孝廷他再闹也就没办法了。”

  婆子诶诶应着走了。大院里高墙红瓦,傍晚的余晖落不进来,那墙面下妇人的身影yīnyīn暗暗,走几步,便去了老太太那边。

  第009章庭间初访

  洋铛弄坐落在chūn溪镇的东面,这是条僻静的巷子,住户们似乎天然带着一卷书香味道,从街角巷口拐进来,每家的阶前院内探出来的都是花香,青石路面亦打扫得清清寂寂。

  “快看快看,它们爬出来了!”三五个孩童拢在石墩下看蚂蚁,见面前多出来一双好看的绣鞋儿,不由扬起头来看。

  其中一个扎双鬟的七岁女童眨着眼睛:“姐姐,你找谁?”

  “请问,这里是否住着一户姓庚的人家?”秀荷揩着裙裾半蹲下来,笑抚着女童整齐的刘海。

  那女童将秀荷上下一打量,亮晶晶的双眸便带上一抹神秘。

  扔下手中的细棍,跑进前方一间古朴小庭院:“奶奶,有个漂亮姐姐来找咱们了!”

  “吱嘎——”一忽而那茶色木门前便走出来个中年美妇,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年纪,穿着紫青色的斜襟半长褂儿,枣色的宽腿裙裤,面白无妆,看上去却端庄和蔼,一股说不出来的贵雅之气。

  弯眉看着秀荷,眼神些许探究:“姑娘你找谁?”

  这定然就是庚武的母亲了,想不到竟是如此涵养,并不因着家道的中落而落拓憔悴。

  秀荷礼貌地施了一礼,轻声道:“伯母安好,我叫秀荷,庚武少爷可是这家?我找他有点事儿。”

  她站在台阶上,手中拿着一方手帕,未嫁的女子,并不敢轻易进哪个男人的门。

  庚夫人的眼神一下镀上光彩,三小子自小不爱和女孩亲近,如今二十有一了身边依然空落无人,好容易把他从大营里盼回来,给他介绍的女孩儿他又从来不正眼相看,难得有女孩儿上门来访。

  因见秀荷长得清清落落,乖巧大方,第一眼便生出了喜爱,连忙欣喜地将院门让开:“诶,诶,在呐。这几天正好在家,姑娘你进来说话。”

  秀荷福了福身子谢过:“就不进去了,我就是来还他点儿东西。麻烦伯母帮我把这个jiāo给他,也不晓得还能不能用得上,上回被我洗坏了。”

  说着,把手中的帕子递至庚夫人面前。

  七岁的小侄女岚儿调皮,代替祖母将手帕接过去。接又接不好,帕子一扬,里头包着的信签落下,她忙弯腰去捡那纸片,帕子便飞进了庚夫人的手中。

  那手帕刺绣细腻jīng巧,带着股说不出的花糙淡香,庚夫人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忽然记起四岁小孙子悄悄告诉的秘密。孙子说,三叔的枕头底下藏着和娘一样的花肚兜,香喷喷的,常常趁他睡着的时候拿出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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