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_玉胡芦【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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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揉起来……

  庚武动作一滞,蓦地记起那衣裳下一对儿雪一样的白与红,只觉得嗓子忽然焦渴。磨了磨唇齿,回头便踹了小黑一屁股:“管好你自己手上的活,想什么都别在爷跟前想她!”

  倒是不痛,小黑却“哎唷”一声叫唤:“真是人善被人欺,就许你庚武少爷从梅二嘴里抢独食,哥们连想都不能想了?”

  庚武蹙了蹙眉头,记起看戏那晚答应梅孝廷的话——他若不再继续欺负秀荷,自己便不出手抢她——末了收回眼神,冷声应道:“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别胡说。”

  “吧嗒——”一块木头被震得掉下地去。

  秀荷抬起头来看,旦看见是庚武,大太阳下赤着麦色的膀子,斑驳旧伤痕的前胸布满细汗,眼神锐利且冷漠,便把头一低,假装不认识。

  晚chūn羞答答的:“庚武少爷,你在上头啊,怎么中午也不休息?”

  “唔。”庚武冷冷地吭了一声,作不经意状睇了眼秀荷,把木梁往屋顶上一安:“这样热的天,出门也不晓得打把伞,风一chuī,衣裳都掩不住。”

  又是那天晚上为人丈夫一样的口气,大男人似的。秀荷便堵在心里了。

  庚武这样拼命,忽而去码头扛活,忽而替人架梁修桥,忽而打铁铺子里汗渍挥洒,卯足了劲儿不停不歇。哥哥关长河每次都不忘扔给秀荷一句:“看看吧,他这是在攒聘礼钱,等攒够了铁定上门和咱爹提亲!为了娶你,人也是够拼了。”

  秀荷可不要他拼。不要命了么?下巴上的青茬儿都冒出来了,一身都是láng野味道。

  秀荷不看庚武:“穿什么都要你管。”

  她的声音低低的,也不晓得那人是否听见,揩着晚chūn的袖子碎步往前走。

  那胯儿一摇一摇的,庚武循着背影看过去,敲钉子的锤子险些儿砸到了手。

  晚chūn紧赶了秀荷几步,追上来道:“秀荷你听见了没,庚武少爷和我说话呢,他怕我晒黑!”

  晚chūn的脸羞得红扑扑的,心跳怦怦然,也不待秀荷回话,忽又放平了嗓音睇着秀荷道:“秀荷,你得同我说实话,你和庚武少爷到底好了没有?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什么叫好没好呐?我好好喜欢他gān嘛。”秀荷不敢看晚chūn的眼睛。

  晚chūn紧了紧手帕,把背地里练习过无数遍的话说出来:“是呢,为了我,你也不能喜欢他。咱chūn溪镇就三个少爷出色,梅大少爷幽居在家里,梅二少爷心里又只装着你一个,剩下的庚武少爷,你可不能再和我抢。再说梅二少爷对你那么痴qíng,你也不能不要他,我前几天看见他在庙里,还同我问起你来,说你最近老躲着不见他。看他黑眼圈憔悴的样子,怪可怜的。”

  秀荷忽然想起来好多天没去想梅孝廷了,到了嗓子眼的话便又说不出来。

  正说着,已经走到了梅家大院门口。

  管事的见是老太太亲点的绣女,大中午的连忙给开了侧门,把人往宅子里头领。

  梅家大院是座古朴雅韵的老宅子。南边的宅子和北边不一样,北边人喜欢用砖砌,南边则喜用木头。梅家是个大户,院子里每一间房用的都是上好的杉木与松木。瓦片是黑瓦,屋檐在廊前延伸出来一片,人在廊下走路,yīnyīn凉凉。院子也比北边的窄和多,天井一小方,角落还种着花坛和树,一进去扑鼻都是花糙香。

  阳光打不进老宅,视线灰漆漆的,一跨进后宅厅堂,里头已经等着好几个绣女。老太太突然要检查绣女们的课业,说是宫里头的老太妃要过生日,须得挑几个灵秀手巧的,准备绣一张百鸟贺寿图。

  却也奇怪,一个一个轮着进里间。晚chūn先自进去,秀荷隔开几步随后。那屋子里黑,有沉香味儿弥漫,老太太坐在正中的八仙高椅上,穿着黑布缎鞋的三寸金莲踩不着地,口中叼个水烟斗,给每个进去的姑娘分着绣盘。

  后面是一道屏风,里头蒙蒙绰绰,像是坐着几个人影。秀荷不想多看,从前她总听梅孝廷说叶氏如何喜欢自己,那时候一进梅家后宅心里都打着鼓儿,羞赧又憧憬;现在进来却只道是东家,其余的都不多想。

  晚chūn也不知怎么了,走两步脚下忽然打滑,秀荷想过去扶,一个嬷嬷却已经把她搀了出去。秀荷看见老太太看了眼屏风后面,然后摇了摇头,继而叫自己过去领绣盘。

  许是因为晚chūn分了心,那绣盘拿着手里也不仔细看,竟然被边角上一根不起眼的针刺了手指,一点嫣红从指尖上溢出,秀荷眉头微微一皱,连忙把手指放在唇中轻吮。

  隔着屏风后,大少爷梅孝奕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一旁站着的梅二夫人向梅大夫人递了个眼神,两个人便相视一笑。

  前面进去过七八个绣女,她们都临时设置了小差错,便是美娟都滑倒在了地上,大少爷也连睫毛都不颤一下。

  果然是个天生的妖女啊,怎样的男人都被你勾魂。

  梅二夫人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作欣慰模样对老太太点了点头。

  老太太便认真望向秀荷:“你叫什么名字?今岁几何了,属什么的?”

  秀荷回答说属兔。

  第013章姑娘点头

  属兔……

  梅老太太微点了点头,又把秀荷的手端起来看,姑娘的手面葱白细腻,指甲儿粉盈盈——梅家绣女的手都需经过jīng挑细选,品貌都不会差。

  梅老太太再看秀荷,语气便暖和了许多:“属兔好啊,属兔的女孩儿有屋xué藏身即满足,有五谷得温饱便快乐,这样的媳妇乖巧,心眼儿柔,招人疼呐。好,好,好。”

  那末了的三个字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将秀荷从头到尾仔细打量。

  “是啊,是啊,老太太看人都不会错!”一旁的婆子老姨娘们连忙满脸堆笑着应和。

  媳妇?

  秀荷颔首站在堂前,老太太用保养得宜的手面在她腕骨上摩挲,她心里头便生出些云里雾里,不晓得怎么忽然对自己说这些。

  只得也低头应了一声:“是”。

  老太太看见秀荷眼角下有一颗细小的泪痣,忽然想起来:“哦,我记起来了,你爹可是那个卖青红酒的瘸腿关福?小时候常见你随在他后头来大院里送酒,你娘给你扎的发辫一翘一翘的,几年不见,忽然就长这样大了。”

  老太太的贴身婆子郑妈便道:“可不是,大少爷还常用她家的青红酒泡脚呐!每回秀荷姑娘来送酒,大少爷都提前等在院子里。大少爷平时不爱出来,也就是秀荷姑娘来了,才会多呆上一会。”

  秀荷端着绣盘立在一旁听,隐隐约约的话风不明,眉头便蹙了起来。

  这郑婆子拍起马屁来没玩没了,梅二夫人怕秀荷听了会多想,即刻撩开帘子走出来:“姑娘打小伶俐乖巧,我们全家上下哪个不喜欢?不像我那老二孝廷,偏就与她不对盘,没少将她气哭。”

  她此言模棱两可,在戏中的秀荷晓得梅孝廷对自己不一样,那戏外之人却只当二少爷讨厌她。

  叶氏说着,便和颜示意秀荷去绣房。

  那珠帘随着清风微微拂动,秀荷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大少爷端坐在轮椅上的侧影,着墨黑绸缎长裳,整个画面幽幽暗暗冷冷森森的。她想要从他脸上找寻些什么,却又什么也看不清楚。

  因为要赶上五月中旬的老太妃寿辰,挑选出的四个绣女须得在半个月之内,将近乎一间屋子大的画面绣完。这些年梅家就是靠着宫中老太妃的关系,才能够继续维持在南洋的生意。绣女们不敢怠慢,一个下午手上的活儿不见停,待到抬头的时候,都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晚chūn住在梅家后院的公房里,和其他两个绣娘手牵着手自去吃饭。秀荷近日回到铺子里和老关福一块住着,并未吩咐灶上加碗勺,便留下来把零碎物件收拾妥当了准备回家。

  “轰隆——”

  四月的天就是多雨,一道响雷把整座宅子劈得地动山摇。大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天井里,屋檐下又弥散开花糙cháo湿的清新味道。秀荷用手遮着头顶,想冲出院子去到门房。

  一跑起来胯儿便摇,那浅绿的绣花鞋儿在青砖石上溅起水花,檀红的千褶裙上染开来一片深色的湿。

  大少爷梅孝奕静静地坐在二楼厅堂上看,梅家的男儿都生得唇薄鼻挺,他的脸与二少爷梅孝廷七分相似,却更冷更yīn。这是个没有生气的存在,森森然就似一张死寂的画,喜欢的不喜欢的没有谁知道。

  梅二夫人叶氏心里头对侄儿不屑,但看着yīn影里大少爷停在秀荷背上的眸光,想了想,便揩着帕子走到二楼的栏杆旁:“阿荷呀,你来~”

  那声音叫得温柔,尾音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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