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_玉胡芦【完结】(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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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房里烧着暖炭,热融融的,撩起花卷的小袍子,原来屙粑粑了。惯是个爱gān净的小少爷,衣裳一点点脏都受不得,难怪哭得这样厉害。

  便把尿布剥下,自去厨房里舀热水,又在锅里炖下半碗米糊。村妇走上前要帮忙,秀荷不睬她,自己提着盆和桶就往外走。从小帮着子青做家务活儿,一切都显得得心应手。许是左右重量不一样,肩儿略微有些倾斜,路过梅孝奕身旁,新换下的银灰冬袍挡住去路,顿了顿,漠然绕过去,水溅到他袍角上。

  梅孝奕看得痴痴,想起阿廷幼年时候对自己的陈述:“她可勤快了,还会舀水做饭,我趴在墙头看她,‘诶,诶,给爷扔个包子’。她朝我瞪眼睛,说她哥哥看见要打人的。瞧,她学会心疼我了。”

  但她此刻却不理他,自出城门起,她的目中便视他如无物。这感觉真叫人荒凉……今日其实不该让她进城,看见了比不看见更难忘记。

  梅孝奕怅然地看着秀荷,看到她空dàng的左耳畔,微蹙起眉头:“你还有一枚耳环去了哪里?”

  秀荷动作略微一顿,把花卷抱起来擦脚丫子:“不晓得什么时候丢了。”她的声音很低,语气不慌不乱。

  梅孝奕凤眸中光影一黯,笑笑道:“哦,这样好看,丢了倒是可惜。等去了那边我再原样给你打一副。”

  腿有些凉,那丝丝渗入骨髓的痛又在暗中张牙舞爪,不着痕迹扶住桌沿。

  天乌压压的,汉生站在门外,弓着腰:“大少爷,该泡脚了,已经误了时辰。”

  梅孝奕转过身来,冷声吩咐:“qíng况有变,即刻收拾一下就上路。”

  “咚——”秀荷拧棉布的手一抖:“孩子有些低烧,我今晚上不走。”

  汉生睇了秀荷一眼,目光有些闪烁:“这……大少爷的腿若不按时泡药,那淤毒在体内散化不开,疼起来会要人命的。况且船家那边也没吱声,只怕太突然……”

  “她不肯走,你也不肯,莫非你也在这里等着谁人么?”梅孝奕定定地看了眼汉生,冷漠地擦过他身旁。

  那清逸身影缱着冷风,刮得汉生脊背莫名寒颤,赶紧下去安排。

  卧房里顿时安静下来,他在外间枯坐,她在里间打包。却哪里有甚么东西可带?无心无绪,只是拖延,明明不想走。打了个包袱,看到屉子里有把生锈的剪刀,手攥了攥,最后还是把它攥起来。

  “你在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男子清语。

  回头看去,看见梅孝奕手持画轴几时已站在桌边,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你进来gān什么?我要换衣裳。”

  梅孝奕睇了眼秀荷鼓起的袖子,俊颜上却不动声色,把画轴递至她面前:“那天画的你和孩子。先不要拆它,等想起来要看了,到时候再拆开看。”

  秀荷不想接:“人都在这里,拿画做什么?你收着就好。”

  “画了两张,一张特意留给你……我怕这一走,有天你会忘记。”梅孝奕笑眸空幽,执意在秀荷包裹上放下。话说得模棱两可,不知他具体何意。

  落雪将天际仅存的一抹亮光遮去,黑夜到了。马车在废弃的土路上走得飞快,因着路况不好,颠得摇摇晃晃,似一种应景的凄惶。

  花卷不知是对马车存了yīn影,又或是隐隐感知即将要离开爹爹和姐姐弟弟,一路上只是不停地啼哭。秀荷把他搂在怀里哄,还是哭,怎么也哄不住,自己的眼眶后来便也湿开。

  脑海中一幕幕的画面关不住,是三月里被庚武救上水来“亲嘴儿”的羞愤;是逃婚的夜晚,看到他整夜下河冲凉的少女悸动;是新婚第一夜yīn阳相抵的刺痛、生产时撕心裂肺的凄惶,还有看他把三只小崽儿疼宠的满足……

  “别哭,弟弟哭了,姐姐在家也该哭了……”秀荷牙关咬得咯咯响,犟硬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只是不停地抚着花卷,亲他柔软的头发。

  双腿如蛇钻蚁嗜的剧痛开始阵阵袭来,就像锋利冰块在剜割血脉,梅孝奕努力晕开笑颜,牵住秀荷粉莹的指尖:“姐姐也不会哭,你离开之后,素玥会很快接替你,她必将对他的孩子们很好。去了南洋之后,也不会再有落雪的天气,那里四季如chūn,还有许多的水果和玉石。娜雅的孩子快满三岁,他看到花卷一定很是高兴。你会爱上那里,不要怕。”

  活血之后又归于僵寂的凝结,让他痛得难以支撑坐立。想要牵住她的手,贪渴她给自己一点慰藉。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我也不会再爱。”却被秀荷甩开。秀荷凝了梅孝奕一眼,忿恨地咬了咬下唇。

  ——“你不晓得她薄凉伤人之痛。她若不爱,便是个铁石心肠,便是你此刻死在她的面前,她也依然无动于衷……”

  阿廷的话在耳畔响起,梅孝奕苦笑无力。这一刻,他想起了母亲周氏和爹爹。大老爷是不常回来的,每一次回来,对着母亲都是这样的死寂。一张饭桌上三个人吃,连偶尔喝汤的声音也萋萋渗人骨头。幼年时的自己端着碗,白米饭就变成了难以下咽的糟糠。

  梅孝奕艰涩地扯了扯嘴角:“那个男人就让你这样喜欢么?你看你的肩膀,抖得好厉害。”

  “爱不爱又与你何gān?……你又不肯放我下去。”

  她说着话,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滴落。收不住,却没有声音,把嫣红的唇瓣都咬出血来。是个倔qiáng的女人,勤快且要好,自小在天井下看着她长大,他还从来没有见她哭得这样断魂断肠。

  是不是也像自己此刻腿上的痛?

  ……傻瓜,那你求啊?明知我心软,你又不求。

  梅孝奕忽然探过秀荷削柔的肩,把她整个儿重重地搂入怀中。

  “唔……你在gān什么?!”秀荷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推搡不开。他看着清瘦,到底是男儿力气,大手在她腰谷处一托,一抹带着薄荷清凉的薄唇便附着上来。

  这应该是他平生第一次亲近女人,吻得有些发抖,先浅探一探,稍顿片刻,忽而便排山倒海地席卷下来。吻得章法凌乱,却用力且深qíng,味道是那般的清润,像不沾染世间尘埃。

  可是那贴紧的心口间,透出的却是绝望与悲凉。就好像末日将至,没有今生后世,要把这一生所有的力气都用完。

  “呜哇——”花卷在怀里哀哀恸哭,哭声在男子深沉的喘息中显得那般羸弱。

  秀荷的心揪成了一团,用力拍打着梅孝奕笔挺的脊梁:“梅孝奕……唔,你不要让我再多恨你一点……”

  “不要说话阿荷……今生就许我这一次!”梅孝奕却不肯听,就势把秀荷的手环上脖颈。女人的唇柔软馨香,是他短短二十年从未触及过的美好,吻下去一颗心便跟着融了化了,半生xing命不要也甘了心。

  她应该哭得很厉害,吻进唇中的都是悲伤的眼泪,让他忍不住想疼她。腿上的痛有多疼,他就想把她怎么用力地疼。本能的苍劲在少腹下蓬勃伸展,修长手指稍一迟疑,忽然便往她美满地胸襟探去——

  “唔……”

  车厢摇摇晃晃,女人的挣扎混合着男儿的喘息浅dàng激扬。汉生在外面赶车,神魂便被这声音昏钝。想起了晚chūn,那女人在chuáng上可骚,弄她一次不满足,搂着他的脖子还想要下一次。他也不是不想啊,其实每一次都不尽兴。但大少爷一道清冷的身影在天井下枯坐,他不敢发出爷儿们的呻喘,不得不穿好褂子从门里出去。

  “哎呀,我的小小少爷呀……我的小大少爷呀……我的梅家主人儿……”

  耳畔响起幽幽凄凄,哦,是那个女人回来锁魂儿了,挂一身血,手抖着婴儿的小衣裳,左摇摇,又晃晃。

  婴儿……

  “嘶——”汉生心神一颤,猛一下把车刹住。

  “啪!”秀荷推开梅孝奕,在他清雅面庞上脆生生打下一掌:“你想要把我bī死吗?bī急了我也不活了。”

  澈眸里都是羞愤,手去拿包裹,紧紧捂在胸口。

  那jīng致锁骨下露出一抹瑰丽,有馨香味道在车厢内溢开。这是梅孝奕第一次隐约看女人的白,那么的满,那么的娇。

  俊美凤眸专注凝着秀荷,他知道她包裹里装着剪刀,刚才在屋子里他就已经看见,但他没有说。

  梅孝奕放下秀荷,冷冷地瞥开眼神:“你不用拿它,我并不准备继续。”

  “大少爷,到地方了。”汉生在外面说话,声音有些闷,然后把轮椅卸下马车。

  梅孝奕扶着车辕下去,腿痛得颤抖,却兀自qiáng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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