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_玉胡芦【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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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音虽小,却偏让人听见,秀荷的步子莫名一缩。

  “姑娘小心脚下。”送嫁姆暗暗在她腕间一紧。

  秀荷回神一看,这才发现张家的小姐在门槛边慢了步子。奇怪,这一路总像是在等自己走前面。却来不及思想,送嫁姆已经扶着她先一步跨进了门槛。

  过了火盆,便把一对新娘分做两侧岔开,清白地砖上站着的少爷迎上来各自将新妇接走。秀荷低头看着脚尖,那走过来的男子着黑色镶金丝喜服,底下是一双修长的缎面红底鞋……没有轮子,她的心才松了口气。一娓红绸递至眸下,新郎官要牵她去拜堂了,隔着大红喜结看不见他手,却执着等待,秀荷稍一迟疑,然后接了过去。

  第020章三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jiāo拜——,新娘子新郎官听老祖宗家训——”

  祠堂门口置着香案,左右各斜摆八张高椅,宗族的头人们和梅家长辈在两侧正襟危坐。司仪五六十岁,声音醇厚扬长,听在耳里让人心生肃穆。

  秀荷被送嫁姆搀着胳膊在香案前跪下,头顶着凤冠,两肋挂着桂圆与荔枝,这一起一弯好生累赘,却把规矩做得足足。张家的小姐不出动静,她却不晓得为何,总觉得张锦熙一直在看自己。

  是个阳光晴好的初夏天,老榕树下光影绰绰,大少爷不喜欢见人,周氏让贴身随从汉生代为走场。两名新郎官胸前戴着大红花,着一色的亮黑印铜钱大褂,面白脸俊,斯文尔雅;新娘子身穿大宽袖纹金花喜服,衣襟和袖口绲三层金丝刺绣,两对璧人儿既体面又般配,梅家今次真是赚足了脸面。

  老太爷心中颇为满意,觑着跪在汉生旁边的秀荷道:“这是哪家的闺女?看起来倒是挺雅。都与她说好了么?”

  老太太秉承“夫为妻纲”,在丈夫面前从来笑言软语:“亲眼看着老二家的给她把戒指戴上,那姑娘点了头,哪里会有不肯的?虽说并非大户人家出身,老大那边吃了点委屈,到底xing子柔,好拿捏,不怕不服管教。”

  老太爷闻言,捋着山羊胡子点头道:“孝奕身体不好,找一个能生养就是。”

  老太爷对周氏和大孙子同样寡淡。老太太心里虽怪他偏心,却也向叶氏睇了一眼,夸她事儿办得周全。

  叶氏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软垫上的秀荷,见她谨醒安静地跪在汉生身旁,又察觉老太太的表扬,眉眼间顿时好不得意。这叫什么?这叫一箭双雕,叫她和大嫂两个吃斋的去想,她能够想得出来?

  正要收起眼神,一撇头却发现自个儿子在和新娘子勾勾拽拽,羞得那张家小姐局促不宁。

  “一叩首……一叩首……”司仪念了第二遍,表qíng有些扭拧。

  晓得儿子把张锦熙当成秀荷了,叶氏气得暗瞪一眼:“孝廷。”

  声音压得很低,怕被真正的秀荷听见。那丫头灵xing,听见了可不好糊弄。

  祖训冗长,念夫妻百年恩爱、多子多福,男要富达四海,女要勤俭持家、谨守妇道。

  眼见得都近傍晚了,天空又远又蓝,二少爷梅孝廷听得索然无味,睇了眼身侧的新娘。盖头把她的脸型遮挡,看不清她内里表qíng,低着个头,jiāo叠着双手跪得端端正正……呵,臭丫头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看她终为己妇,心里忍不住又甜又喜,耗不住时光。

  “秀荷……”梅孝廷暗暗伸出手,探去“秀荷”的宽袖下把她的手握紧。那手指儿纤柔绵软,今日也不知涂了甚么,连常年拿针的一点儿薄茧也没有了。太害羞,察觉自己握她,立刻便缩了起来。

  梅孝廷的嘴角便噙了笑,睇着“秀荷”的胸脯,那喜服宽宽大大,把她原有的身段遮挡,遮吧,也只够你再遮这小半日了。从前捂得那样紧,怎样求你都舍不得叫人看一眼,今夜爷便要把你看个够,夜夜含在嘴里头吃不停,看叫你如何讨饶?

  听闻母亲低叱,又见汉生与大嫂正毕恭毕敬地伏拜祖宗,便痴痴把眼神收回,面伏于地。

  新翻修的祠堂要张挂一个月的红符讨吉利,庚武重伤不醒,小黑一个人在祠堂檐顶上忙碌。听见楼下热闹,心里恼恨秀荷把庚武伤得太绝,奈何还是忍不住往下瞟了一眼,想替庚武看看她成亲时候什么模样。

  只这一看,那底下红锦软垫上跪着的两对夫妇怎生似有错乱,汉生配的是秀荷,那张锦熙怎么跪在了二少爷身边?也许旁人看不清,可从这屋顶上往下看,女人一起一叩间,那裙裾忽短忽长,一截小脚儿瞒也瞒不住。

  狗日的,就说这势利的人家怎么忽然转xing,原来是要将秀荷往火坑里推!

  “秀荷……秀荷……”小黑作喇叭状在屋顶上轻唤。

  叶氏yīn森森瞪上来一眼,小黑想起庚武莫名其妙着了人暗算,想想又不敢继续。

  不行,得赶紧去喊醒庚武少爷——

  刺啦——扑通——

  祠堂左侧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伴着枝头颤动的西索声响,秀荷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大红盖头微微一晃。

  “三叩首——”司仪施最后一道礼节。

  喜婆肃声提醒:“姑娘听教训。”

  秀荷只得匍下身子jiāo手叩拜,长袖不慎把身旁关肘蹭到,他却漠然不察,揩着红绸站了起来。明明孝廷这样规矩,方才二夫人暗叱什么?

  一路在屋檐下兜转,与他同牵一段红绸,却死寂寂,清悄悄,只听见裙摆擦过鞋面的西索风响。傍晚天井下yīn凉昏暗,怎么像是走在huáng泉。

  “孝廷——”秀荷小声地叫了一句。

  却没有人应。

  秀荷的步子就慢下来,想要把盖头掀开。

  管事婆子看了送嫁姆一眼,送嫁姆拍拍秀荷的手背:“新娘子勿要掀盖头,破吉利,生歹子。”

  婆子接着道:“可不是,看把这小两口恩爱的。少爷去前面喝酒应酬了,这是规矩。缎子我替他拿着呢,晚点儿就能回来。新郎官喝了酒,晚上dòng房花烛你才有得疼。”

  你一言,她一语,那笑声嗤嗤,秀荷的脸就红了:“我不是急他,只这一整日心里头总不踏实。”

  “新娘子上花轿谁都这样。还有什么不踏实?梅家是咱镇上最富庶的人家,夫人们好说话,我们少爷对你又专一,姑娘嫁进来有福了。”婆子推开红门,把秀荷搀进小院。

  大院二层阁楼上光线灰蒙蒙的,梅家这座宅子也是奇怪,无论那四角天空之上阳光如何明媚,照进院子里都只剩下一片黑。

  众人都被派去前头忙碌,内院好生清寂。大少爷着一身黑亮印云纹新郎礼服,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轮椅上。透过茶色的镂空雕花栏杆,他看见秀荷着一身斜襟宽袖大红喜裙,碎步盈盈地被扶进了自己小院,走两步,稍一踌躇,又隔着盖头往院门处看一看……梅孝奕抚在轮椅上的手便逐渐收紧,有青筋在手面上突起。

  他听到她叫了二弟。

  “少爷——”汉生把大红花摘下来,两步跪在主子跟前。

  “起来。她可与你三行jiāo拜?”梅孝奕睇着汉生手中的红绸,幽冷的脸庞隐在暗影里,不知喜怒。

  汉生尴尬脸红:“过场都已走完,少奶奶并未发现不对,奴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是么?那很好。”梅孝奕不置可否,其实他在阁楼上已把甚么都看到。默了良久,又问道:“客人们可有说她好看,顶顶与我般配?”

  “好看,客人们都说这回老太爷周全,两个少爷谁都没偏心。”汉生应声而答,周遭却忽然静得可怕,他抬头看一眼大少爷清冷的眸光,又连忙难堪道:“大少爷既为少奶奶做了这许多,可见是真心喜欢她,又何必在乎那些闲人碎语……”

  “是极。他们只当我yīn煞,配了她已是造化。却然不晓得,我已在这里看了她快十年,从七岁一直到十六,比二弟还长……她的心,我比谁人都看得清楚。她所惦记的,我也要把她除去……去了一个,另一个去不掉,便不去了。下个月把她带走,走了就不回来。”

  轱辘轱辘,木轮子cha着松木地板闷声走远,梅孝奕抚着轮子把身影埋进黑暗。

  汉生连忙追上前扶他,把他背下楼梯,又推着轮椅去到前院应酬。

  新房里触目都是大红,依稀还有淡淡的药糙味道。婆子把秀荷扶到chuáng边,端来一碗蛋茶汤:“新娘子喝甜蛋茶,小日子红火甜蜜。”

  督促着秀荷吃,又拿来一块白布给她:“今晚把这个铺在chuáng上,明早有婆子来收。少爷身子骨不好,你不要太羞,夜里头腿儿张张,挨他近点,他好容易疼你。我们夫人是好人,回头你生了小少爷,这个家不会让你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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