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_玉胡芦【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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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掌心暖热,站在他高大的yīn影下总是莫名心安,他要牵,就由着他牵。

  货船望北而上,要先从码头驶出江口,然后一路到达清江浦,再拐进运河道,运河上又陆陆续续地接货放货驶至燕沽头,再从燕沽头收了货往回走。燕沽头都已经到京城边上了,一趟来回须得好多天。

  秀荷问庚武:“三郎可要买些gān粮路上备着?”

  庚武低头看她,却问道:“昨夜可是在躲我?不喜欢和我好么,怎么才三天,忽然就不愿同我过日子了?”

  “哪里是……疼呢,我今天还麻麻的。”秀荷攥着庚武的手心,后面的半句太小声,说着说着没声音了。要叫她怎么说呢?也晓得他其实是喜欢自己。

  想起昨日晨间抱她在怀,怕是qíng迷之间把她痛怕。庚武揩着秀荷鬓间的碎发:“原以为你喜欢,你若是果然不喜,下回我不这般就是。回去后让为夫看看,看是痛在了哪里?”

  “不要。你可是从前有过别的女人,不然从哪里晓得这样多?”秀荷脸儿羞得通红,松开庚武的手不答应。

  傻瓜,那北方大营里一群莽匪有如猛虎,每夜睡前聊的从来都不离风月,他什么不知道?可惜彼时没有女人入他的心,连少爷时唯一一个惦记的,那时候也不喜欢自己。

  如今得她为妻,自然要把所有积蓄的都疼宠于她。

  庚武好笑地扳住秀荷肩膀,jīng致薄唇抵近她的耳畔:“你可知自己有多娇?我只怕一走许多日,你又复了从前原样,须得教你快点把我适应。”

  他自幼只对她冷脸,不喜人前言笑,难得笑起来,那清隽面庞却好似云开雾澈,只看得人生气不能。

  “讨厌,从前都不晓得你这样坏。”秀荷捶着小拳头打庚武。

  “狗日的,肮脏泼才的骗吃货色!诳了老子半个月房钱,一文银子都掏不出来!”正说着,忽然一个空囊包袱甩落脚边。二人抬头看去,看到对面客栈门口两名男子被打狗一般轰出来。

  “哎哟喂,轻点踢我们老爷——”叫出声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嘎瘦青年,嘴上叫轻着点踢我们老爷,腿儿却是跑得比谁人都快,倒把那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儿甩在身后吃闷棍。

  老的红脸憨胖,一个跟头刹不住,踉跄栽倒在秀荷跟前,翻了个身大怒:“小榔头,我、我他么是你主子,回头看不叫人掌你耳刮子吃!”

  “你老再是主子,论辈分我也是你叔……”那叫‘榔头’的青年连忙颠吧颠吧把老头扶起来,又岔着腰冲客栈里头骂:“狗眼看人低,今日且挨你一顿痛打,待他日我们大人回来,且用金砖头砸你脑袋开花!”

  “我呸!一文银子没有装甚么大人?没钱就别在这里摆阔气,来人呐,欠下的房钱,先拿他身上衣裳抵了!”掌柜的两撇胡子翘翘,命小二们冲将过来。

  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倒把他们身上难得的好衣裳和鞋履剥了个gān净。昨夜才下过一场秋雨,那青砖地上湿滑,二人一身素白中衣紧裹,光着脚板好生láng狈。

  一穷就吵架,叫榔头的嘟囔:“爷,这下可怎么办?我可是头一遭随你出来,你可不能把我饿死在他乡不管。”

  老的哆嗦着叱他:“你问我,我问谁?你是我叔,我才是你侄!带你出来办事你也不学好,叫你莫要去那赌坊,倒好,偏去,如今钱袋被人顺走,拿甚么盘缠回去!”

  “……实在不行,就只能去衙门里要点盘缠了。反正你也没少要过。”榔头自知理亏,撇嘴左顾右看,见秀荷与庚武一对璧人儿贴近站着,那细长的眼儿便往二人身上不停地瞄。

  气得老头戳他脑板:“要要要,如今上头查得严,要一百两这饭碗就白瞎了,一路悄悄摸摸的工夫为哪般?不长进!”

  那指头粗庞,戳得榔头直跺脚:“自古三教九流小道消息最多,那卖盐的都富得流油,叫你去伎院你不去,那就只能逛赌坊喽。谁晓得偏偏被人抹了银子。如今回不去堇州罢,反正叔光棍一条,你家里可有只老母夜叉!”

  拉拉拽拽着老头儿望码头走,一不小心把秀荷撞了,边跑边哈几下腰:“对不住,对不住。”

  那一老一少一侄一叔,又是狎伎,又是堵坊,分明骗子无异。

  秀荷皱着眉头拍拍袖子,正要在街边买些饼子带回家去,手把袖子一掏,钱袋却不见了。

  “呀,必然是被刚才那个小的顺走了!”

  前方街巷人影绰绰,那二个白影果然正在撒腿儿狂跑,也是天煞的冤家,命都快没有了,还不忘捻来打去自相残杀。

  “索xing还未跑远,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教他回来给你赔罪。”庚武紧了紧秀荷的手心,一道墨黑长袍大步缱风而去。

  今日是个yīn云天,秀荷着一袭藕花宽袖斜襟褂儿,搭着烟紫色凤尾长裙候在路边等待。凉风把人裙裾chuī拂,那一道娇俏身影看上去怎生迷迷离离,倒以为是在梦中遇见。又还是那少年时候,他从轿上悠悠下来,她站在墙边等他。

  鸿吉酒楼门下,梅孝廷便走不动路。

  他看着秀荷一个人风萧萧立在两步外,蹙着秀眉儿,鼻尖翘婷婷的,底下嫣红小嘴儿轻抿,便猜她遇到了甚么事。哼,遇到了事儿才好。他恨她,他过得不欢喜,她顶好也过得不痛快。方丈老头儿说他此生qíng孽深重,她关秀荷就是他梅孝廷的业障。

  荣贵顺着少爷目光一看:“哟,爷快看,那不是秀荷少奶奶。她如何晓得你在这里?”

  第033章云熹开舱

  “哼,嫁去那潦倒庚家,是个甚么少奶奶?只怕如今终于晓得了爷的好处。”本是被岳丈大人带出来见识场面,那张家老爷都上了轿子,梅孝廷也忘了与他道别。以为她候的是自己,一道月白长裳拂过,那冷冽薄唇又噙上幽幽淡笑,执扇几步踅往秀荷身旁——

  “哦呀~~庚三少奶奶,你可是专专在此处等我?”

  秀荷的目光却飘在远处,并没有抬头看他。

  她是记仇的,上一回把她气了,这次总要装些排场不理自己。从前不也是这样?每一回把她气哭,总要晾她三五日才能好。

  本来想激她损她,看她微微轻颤的眼睫儿,怎么心又不听使唤地软了。他从12岁起就被她吃透。

  梅孝廷一柄玉骨小扇微微一阖,也不管秀荷答与不答,又自顾自说道:“好多日不见你,还怕你这一世再不肯与我遇见,忽而见你站在楼下等我,竟生出惘然。正好陪岳……陪父亲大人在此处应酬,先一步晚一步走开,你我又错过了。”

  “看,任这百般折挠,老天总是不舍把你我轻易错过。”梅孝廷伸出素净的指尖,怜疼地拨了拨秀荷的鬓发。

  那指尖凉薄,就像他天xingyīn云多变的心,无论当时对她做过怎样的伤,过后自己总能轻易把它过滤。他自己忘了,若无其事毫无隔阂地与她言笑,还要叫她也忘记。

  然而秀荷可没忘,那罗汉塔下他曾对自己多少决绝相迫,只稍差一点儿就无颜面对如今的庚武。

  秀荷躲开梅孝廷的手,终于抬头睇了他一眼:“梅二少爷误会了,我在等我家三郎。”

  三郎……

  哦呀,不过被那冷面男人疼了几日,连称呼都改作这般亲密起来。

  梅孝廷指尖微微一顿,看到秀荷娇满的胸襟,那腰儿那胯儿虽一如从前,但味道分明已经不同——被男人爱过的女人便是这样,一点儿旧qíng都不念。

  可他看女人却不一样,因为他的心还爱着她,恨不得把她刮骨剜髓的爱。

  那幽幽笑眸黯淡下来,勾了勾嘴角,忽而却又笑起:“哦,竟忘了你前几日已然成亲,我还在商会楼上一错不错地看着你路过,那风把轿帘chuī起,染了嫣红的你唇儿真是好看……可惜命运总是磨人,一直想要看你在盖头下惊鸿一瞥的娇羞,却总是这样千般错过……他对你还好吗?才成亲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路边不管,从前我可舍不得这样对你。”

  他这时候又深qíng起来了,淡淡尘埃落定的悲凉沧桑。总是这样,无论发生过什么不堪,都可以自己沉浸在自己构思的爱与恨里。从前无对比不晓得,他把一切难题抛下,什么都要她为了他去想、去豁、去努力;如今与庚武,却有如一片港湾遮护,天塌下来也依然可以心安。

  秀荷暗捺了一口气,抬头对梅孝廷弯眉一笑:“梅孝廷,你又何必总是如此,倒好像我欠了你一分多么沉重的qíng。刚刚过去的轿子是谁人的?张家大老爷近日把你带在身边各个场面的应酬,你一个也没少去,我见你这女婿做得并非不快意。”

  这话说得真狠呐,好个伶牙俐齿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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