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梅孝廷根本就是个无qíng无心之人。
……
走到后院花坛边,忽而抬起头,看到张锦熙抱一件马甲站在风中,肚子四个多月了,哟,撑起来好大……为何目光这样看人?是嫉妒么。
知道她刚才一定看到了那一幕,他心中的积郁竟就些微开解。没错,他就是要叫她看见,他宁可与人调qíng也不稀得再碰她一碰。
冷蔑地睇了一眼,冷清清擦肩而过,视若不见。
那清逸身躯晃过眼前,缱绻过一股冷风拂面。张锦熙闭了闭眼睛,她刚才把什么都听到了,本以为是父亲抠门,没给他分甚么银子,所以出门也不曾带礼物回来。却原来是带了,只是送给的不是自己,是别人。
仰头望着丈夫雅俊的侧颜,却忘不掉与他短暂的恩爱朝夕,到底恨完了又还是爱。张锦熙暗暗咬住下唇,声音轻柔柔道:“二爷昨儿才说头疼,今天就穿这身出去,怕容易着凉了。我给你送了马甲来,你穿上了再出门。”
梅孝廷蓦地停下脚步,转头凝着张锦熙的肚子,勾唇笑道:“哦呀~,还以为张家大嫂只晓得捂肚子,竟不知几时也这样歉忍贤惠起来……包了这么多层你重不重?装得不累么。”
冷蔑的眼眸bī近张锦熙秀丽的脸庞,一错不错地凝了片刻,忽而又撞开她的肩膀头也不回远去。
他恨她拿捏了他的软肋,知道他从此都不准备再碰她身子,却又要解决二房的子息问题,便明目张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更恨那将要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谁人的骨ròu,日后还得管他叫一辈子的“爹”。
“西索——”簇新的马甲从手腕上滑落,一瞬间张锦熙心如死灰,只将贝齿咬得咯咯咯直响,qiáng撑着不肯倒下。
阿绿把衣裳捡起来,一边拍土一边忿忿道:“小姐,不如就和老爷说实话吧!这个婚我们不要了,咱们张家家大业大,离了姑爷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排队等着。”
张锦熙却不甘心,一定要和梅孝廷缠。命阿绿把衣裳捡起来,“这是我一针一针fèng给他的,他不穿上,我怎知道哪里该修,哪里该改。”吞忍下眼眶中的晶莹,顷刻又复了素常平静端淑的脸容。
阿绿看着琴儿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没想到那个秀荷奶奶也怀孕了……小姐不如给琴儿一点教训,怎样也不能叫她在你眼皮底下这样卖骚。”
张锦熙冷哼一声:“不要乱说话,该怎么做我心里自有主张。”
主仆二人往厢房方向离去,小院顿时又清寂下来。
……
绣庄被修缮一新,看起来好不气派。梅家的冬衣上个月运去京城,听说老太后很是喜欢,各州府的衣庄便陆陆续续向绣庄下了开chūn的单子,一群姑娘们好生忙碌。
美娟告了假在家陪小黑,秀荷便把她的徒弟暂时接管过来。当年师傅怎么教她的,她便怎么教还与徒弟,但自己悟出来的那部分,却留着一手不与传授。辞呈已递jiāo上去,老太太百般挽留,见她执意要辞,最后竟也没有为难,只叫她gān到月底,仍把扣押的工钱还给她。秀荷本来不愿意再多留,到底老太太面上已经做了让步,便每日依然还去绣庄上工。心中不存计较,日子倒也耗得轻松。
等到十月中旬的时候,庚武在关福酒铺附近租下个空置的场子,又采买来制酒的一应所需,请了匠工好一番装修,热热闹闹地就把酒铺cao办了起来。
今次的经营与关福以往的大不相同,所有的生意与地盘牵扯,都不再和梅家有任何关系。先与两家米庄老板定了长久进货的契约,保证了成本的控制;后在邻镇一世伯家的瓷窑上作了酒瓮的模板,今后酒庄往外运的青红酒,都须得打上自家独特的包装,不让人把名号假冒了去;除却平日供应街坊邻居们的寻常散酒,又把所酿的酒与红醋,根据米与红曲的层次、酿法的深浅、年岁的久长,各自分作不同等级。
老关福没有生意头脑,从来都是吃一天过一天,几时竟能得这般风光?欣慰闺女选了个好夫婿,心中好不高兴。因为不懂经营,便自愿用手艺占三成gān股,整个酒庄名义上依然只属于庚武独营。
叫关长河回来帮忙,关长河却不来,大抵是怕以后银子叫妹妹看管着,出入不自由。秀荷劝了几回也就不再管他。
二毛成了关福的关门弟子,红姨不晓得多少高兴。去匠铺里打了一对小银锁,又亲自做了两双小鞋子,送去庙里祈了福,念念叨叨叫秀荷拿回去在chuáng头柜上摆着,说是能求子息。
求什么子息呀,红姨这人,就是爱往自个脸上贴金。明明后来是自己决定的要和庚武好,如今逢人到处夸,硬说她给关家相中了个多么好的gān女婿。这要真摆了鞋子,日后娃儿也变成她求来的了。
秀荷也懒得与红姨辩驳,但那鞋子她可没摆。她也和子青一样,希望头胎生的是闺女,她也要把她的小娇娇捧在手心里宠,想她一生下来住的就是大房子,不要学了自己小时候,七岁前到处颠簸,没个安生的地儿扎家。
庚武的生意还没做起来,日子其实并不宽裕,再等两年吧,反正也才十六岁呢,她还不想这样早就当娘。
噼里啪啦,爆竹的声音震天响,“云秀酒庄”终于开张了。那蒸笼上雾气白茫,光膀子的弟兄们往来穿梭,米酒的香味把chūn溪镇十里的地界都熏醉了。
云秀酒庄,与‘云熹号’货船之‘云’字呼应,取其‘风雨同舟,青云直上’之意;又从秀荷的姓名中提了“秀”一雅字,让人凿了牌匾,在场院门前高高一挂。
庚武挑了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请来昔日庚家的商会旧友,摆了十几桌大酒。也请了梅二老爷梅静海,但梅静海推脱着没有来。
梅家的不痛快。听说庚武今番刚被罚了二百两,怎么悄无声息就开了个新酒庄?暗地里又派人去打听,看是不是庚武真的与土匪有勾搭。
秀荷自己也奇怪,怎么每一回缺钱的时候庚武总有的拿出来。夜里蜷在他怀里睡不着,忍不住便拷问他:“三郎哪儿来的这样多本钱,可不许再瞒着我来个大个子。”
庚武用xing命起誓:爷不喜后桃之风,定然没有大个子。
秀荷早已见识过他心思的城府,每每这时候便总要威bī利诱一顿,若是他与那个小个子还有秘密欺瞒她,这一回她就一定要如何如何。
如何如何……其实究竟要如何如何,她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但反正不会叫他好过。
好吧,承认庚武说的没有错。她就是个醋缸子,比她爹酵后的青红酒还酸。
不知是因着早前在堇州府的一番炒作,还是李宝财夫妇真的把酒送进宫中给了太后品尝,酒庄的生意进展得异常顺利。
但酿酒与营生总不能置在一处,有老板远道而来谈生意,你得有气派的门面给别人看。
门面选在哪儿呢?哪儿都不如庚老太爷在东水街上的那两间铺面好。
前几日庚武又给衙门递了状纸,恳请审查商会从前的老账。这一回竟也好生奇怪,那衙门贪财的冒老爷竟然没有当场就给打回来,状纸也没有一沉便杳无音讯。冒老爷抠通了鼻子,把庚武送去的老人参闻了又闻,最后吭哧道:“回去等着,等本官给你消息。”
到底叫人回去等什么,等几天?含糊不清。吃了人的短,却也不给人一次说清楚,真是可恶呐。
第069章子息子熄
人要是懒起来,连带着也学会馋了,酉时才吃的晚饭,忽而戌时又开始想吃东西。不肯睡,闹着要他去买。调侃她,问想吃什么山珍海味。什么山珍海味也不想吃,就想吃驼背家的酸辣面。面啊,他竟说他会做。秀荷可不相信,打小就是chūn溪镇上顶顶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他能做什么,烧开水还差不多。
被窝里暖融融的,才做完功课的夫妻俩个四目痴痴胶凝,你勾着他的脖子,他噙着你的娇红,浓qíng意犹未尽。秀荷怪庚武懒:“那驼背家的面店就在巷子口拐弯,你一定是不想起chuáng给我买,还说疼我,你一点都不疼。”
撅着小嘴儿,红润润的唇瓣像涂了一层蜂蜜膏。见惯了她的乖柔与犟硬,难得无赖地撒起娇来真叫人看也看不够。
问她:“这样晚了,不吃就不行么?”
不行,我挠得慌。
庚武微眯着狭长双眸把秀荷好一番端详,忽而重重地啃了她一口:“那你等着,今夜偏叫你馋馋爷的手艺。”披一件青裳便开门去了灶房。
“嘚嘚嘚”,切菜板的声音低而错落有致,间或有条不紊地夹杂着煎炸的孳孳声响,显见得是个中老手。
四岁的颖儿才在福惠怀里犯瞌睡,忽而小鼻子嗅嗅,又一骨碌地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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