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好,就会出现被观众吐槽的“穿帮”镜头。
然而,作为一个从事科研工作的人来说,大概最不缺的就是耐力和观察力了,叶蓁很快上手了这份工作,甚至没什么人察觉她刚刚入行。
慢慢的,她开始熟悉剧组的生活,闲下来的时候,也自得其乐的去比较起一些她觉得有意思的事,和常人印象中的,和那个已经离去的人口中的。
小的时候她曾经问过那个人,剧组什么样子,拍戏好玩吗,与那些艺术làng漫的想象不同,那个人皱皱鼻子,很嫌弃的道:“一点都不好玩,剧组就像个大工地,制片、导演就是包工头,我是包身工。”
叶蓁一直不理解话里的意思,现在自己亲身体验了,发觉还真有点那么回事。就好比《盛唐宝藏》剧组目前正在业内颇为有名的影视基地取景拍摄,说是取景,但除了一些基本的亭台楼阁,各家剧组的许多专用场景都要自己搭建改造的,所以如果爬到高处望一望,你会发现,整个影视基地那就是个大工地——这边拆了建,那边建了拆,到处乱哄哄,还画风不统一。
而说制片和导演是包工头嘛,是因为大多数的剧组团队与我们所认知的建制公司不同,它具有极大的流动xing和拆卸组合xing:群演有群头,车队有车头,服装、道具、化妆,甚至于制片主任与财务,他们都有各自相对固定的小组和负责人。一个剧组开工,制片人、导演开始码团队,各个部分的团队负责人带着他们的成员进来gān活,剧组拍摄结束,各个团队再或分散、或搭档进入下一个剧组。
……确实挺像包工头的。
至于演员像包身工么,依叶蓁来看,这就有点言过其实了,比较像的地方大概就是如果在荒郊野外拍戏,就算拍完可以收工,也没地方可去,也没啥好吃的,只能成天在剧组蹲着。
《盛唐宝藏》此时身在影视基地,周围民生设施一应俱全,倒是没这烦恼,但也相应的产生了其他问题,譬如说剧组太多。每个剧组都是成百上千号人,酒店根本不够住,很多剧组人员甚至连小旅馆都住不上,不得不借宿民居。像叶蓁这种小场记自然也不应该享受什么特殊待遇,只是她初来乍到,也不了解其中的规矩,稀里糊涂的就跟着希顾住进了最近的一家超五星级酒店。
于是妥妥的被贴上了“空降兵”的标签。
剧组里大多是跑惯江湖的老人,这样一来对她的态度自然是不远不近,既不得罪,也不过分亲近以免着了相,反正,这一单跑完,以后山高水长,谁又知道何处再见呢?
叶蓁感受到了这种不言自明的氛围,倒也没往心里去,平常乖觉的只做好自己的事,收工便回酒店带着做学校里的课题,一晃便是大半个月。
这一日,她如往常一样把场记单jiāo到采集师手里,然后写好日报表,复印了三份,先jiāo了一份给另一组场记jiāo接,再jiāo了一份到制片主任那里,最后转过统筹的办公室,刚要伸手推开虚掩的门jiāo第三份,便听里面有人提起了“叶宜”。
叶蓁的手一顿,收了回来,只听里面继续道:
“……这事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老吴你清楚里面的道道么?”
“你问我?我那天在澳门是不错,可我没在现场,”被称作老吴的人说着压低嗓子道,“他们几个走了的人口风都很紧,问到什么也不肯说。”
“那这绝对有事。”
“你这不废话嘛,不然好好的,他们走什么!”
“不会吧,这可是,可是人命关天呐~”
“嘘,你小点声儿,不想混啦?!”
“哎,不说了不说了,这种事我们还是当不知道吧,gān活gān活……”
叶蓁脑袋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的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统筹办公室前退开,又回到酒店房间的,等她再次有记忆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有人“砰砰砰”在狂拍她的房门。
盯着门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去开门,便从地上爬起来,趔趔趄趄的摸向门边,左右转了几次锁,才拉开了门。
门口统筹助理小琳劈头盖脸道:“你怎么回事?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日程表不jiāo给统筹,跑回来睡觉?怎么,有后台了不起啊!”
听到“统筹”二字,叶蓁反shexing的抬头看向她,凌乱的长发,通红的眼睛再配上苍白的面色,在昏暗的房间里无端显出几分凌厉和yīn郁,小琳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但还是大着声道:“我是来拿日报表的,你弄完了快给我!”
“稍等。”叶蓁哑着嗓子应了一句,转过身慢吞吞的在房间里找起日报表,连灯都不知道开,好半天,才趴在桌底下找着了,又脚下打飘着走回来,递给她道,“对不起,我今天——”
“啪——”没等她说完,小琳便抢过日程表跑了,仿佛身后有鬼。
“……”好像吓到她了。
借着走廊的光,叶蓁看了一眼落地镜中的自己,有点想笑,咧了咧嘴却终究没能笑的出来。关上门,打开灯,习惯xing的把手伸进口袋去摸那张扑克牌,轻轻的,一下又一下,许久,她才慢慢的的把牌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灯光下,牌上最显眼的不是代表“王”牌的小丑,而是力透纸背的“叶宜”二字。
“来之前,我以为是我想多了……”
没想到,呵——
想到这里,叶蓁终于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还伤心。
第六章 离开剧组的人
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剧组如今所在的地方是标准的江南,四月初里,花花糙糙早已争相招展起来,桃红柳绿菜花huáng,一片chūn意融融之态。
SO,早班众们都很是犯困。
与叶蓁搭档的是个颇有资历的场记,人很和蔼,人称姚师傅,叶蓁算是他带入行的,便直接称他为“师傅”。姚师傅犯chūn困犯的连字都开始写糊了,做徒弟的叶蓁实在看不下去,便拿过他的场记单道:“师傅你去睡会儿吧,我来写。”
叶蓁做事,姚师傅还是放心的,听她这么说便胡乱应了两句,自去寻个地方趴着了,这一睡便睡到中午发盒饭的时候。
叶蓁把饭递给他的时候,一向做事勤勉的老师傅有点不好意思,显得比往常亲热了几分,还夸叶蓁是他见过最有天分的,叶蓁自然不会承认,笑道:“师傅你这么夸我一个新人,前辈们要笑话了~噢,说到前辈,师傅,以前我这个岗位的人呢?跳槽了,还是有事不能来了啊?”
“说是说有事不能来,不过,我看是胆小怕事不敢来,”姚师傅“啧”了声,似是不满,却跟着自嘲道,“哎,可想在这行混,谁又不怕事呢!”
果然,与昨天她听到的一样,剧组里有人走是跟叶宜的事相关。话说到这里,叶蓁自然不会一根筋的再问下去,便想找个借口先去gān活,倒是姚师傅不放心的叮嘱她:“你啊,刚入行,凡事多听多做做,少说少出错,知道吗?”
“嗯。”叶蓁应了声,听他提到出错的事,又道,“昨天日报表的事——”
姚师傅摆摆手:“我已经跟统筹打过招呼了,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有一层,那个助理先前想转过来做场记的,被你占了,估计心里本就不服气,你离她远些。”
“好。”
然而,有些人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
晚间收工,叶蓁照例都要到统筹办公室jiāo日程表,结果连着好几天都与那个叫小琳的统筹助理碰上。每次小琳都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叶蓁进进出出,生怕她偷东西似的。由于场记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场记单的归整存档也是借放在这间办公室的,叶蓁想翻翻早先离职那位的存档记录,却因此苦寻不到机会。
小琳的警惕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叶蓁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琢磨着怎么和人家化gān戈为玉帛,却没想到,这姑娘忽然憋了个大招——叶蓁帮道具组跑了个腿,回到监视器后发现,自己记录了大半天的场记单不翼而飞。
今天剧组开拍的是《盛唐宝藏》墓中挖掘,一代贵妃杨玉环和她的陪葬品露出真容的场景,据《旧唐书》记载,安史之乱后,唐玄宗重返京都,曾秘密派人改葬杨贵妃,那时的她“肌肤已坏,而香囊犹在”。
电影讲的是虚构的故事,但为了合理xing,剧组在这场重头戏上还是很动了一番脑筋的,结合史料又是租棚造景,又是石膏建模,连唐三彩都专门去景德镇高仿了一炉回来,把整个场地搞的跟真的古墓xué似的,演员们是拍了一遍又一遍,就为了确保一代传奇美人时隔千年的“回归”惊艳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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