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朱氏最初想的,她要抱着儿子到店铺去闹。朱氏的父亲朱老爷到底多吃了几年饭,当时就说了,二房米行旁边就是洪家的船行。洪家船行的人不是善类,想想上回吃的亏,朱氏要是到米行去闹,洪家要是帮忙,那肯定还是朱氏吃亏,还不如到二房去闹。男人们不在家,家里也就女眷们,肯定吃不了亏。
“大家都来评评这个理,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伯娘,三爷从小跟着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差点活不下来。现在又欺负三爷无父无母,竟要qiáng占三房的财产,实在是天理难容!”朱氏抱着儿子,声音却是大得很,边说边哭,痛声陈述者聂二太太的罪行。
只是她的声音太大,怀里的孩子却是被吵醒了。今天天气不错,但冬天毕竟天寒,实在不该抱孩子出门。朱氏本来也不想抱,后来还是朱太太说,把孩子抱上更有说服力,聂家孙子辈只有这一个孙子,金贵得很。
孩子哭了起来,朱氏哭的更痛了。如此一闹腾,街坊邻居都出来了,指指点点地旁边站着。经过朱家人的渲染,认为聂二太太nüè待了聂烃的大有人在。不说其他的,看看聂炀娶的冯惠姐还好好的,结果聂烃前头娶的方七就出了那样的事。要是聂烃有亲娘在,怎么也不会给儿子讨这样的媳妇进门。
“我生下哥儿,好心好意请伯娘们去观礼,想着大家总是亲戚,就是有些争执也可以关上门来说一说,谁晓得二房竟然如此欺人,非得我招上门来。”朱氏继续哭诉着,换手抱了抱手里的儿子,道,“我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抱着孩子上门来,我容易吗!”
朱氏抱着孩子哭得可怜,自有圣母怜悯她,指着二房大门说的更凶,还有旁边一个邻居很想上来帮腔。聂二太太在垂花门里听了一会,看朱氏哭的差不多了,这才带着二房女眷们走出来。
朱氏看到聂二太太出来,当即指着她痛苦道:“大家都来看看,就是这个伯娘。苛待从小父母双亡的三爷,几回都差点死在她手里,就是到了现在还算计三房的财产。”
“三爷人呢?”聂二太太不理会朱氏的撒泼,只是看着朱氏问道。
朱氏哭着指着聂二太太道:“三爷心底何其良善,就是快被你这个伯娘害死了,仍不忍指责。”
“他不来,你却过来闹腾。虽然与我不相关,你也不认我这个伯娘,但我还是劝你一句,自己留个心眼才好。”聂二太太说着,聂烃此时不出头肯定不是因为他心善。他要是真心善,外头四处传她是黑心伯娘时,聂烃就该站出来澄清。
当初聂烃会娶朱氏只是想拿她当遮羞布,他对方七也许还有几分真心,但对朱氏以及婚后他们夫妻的感qíng,真可谓相敬如冰。聂烃没有果断的个xing和勇于承担的人品。看他料理方七之事的表现,他是巴不得别人给他做主,要是主意对他好自然是好,要是主意不好,那自然是出主意的人的错。
朱氏这样的闹法,要是朱氏真从大房和二房闹到钱了,于聂烃是好事。要是闹得不好了,聂烃完全可以说是朱氏的主意,与他不相gān。再狠一点,朱氏真从大房和二房这里闹到钱了,聂烃把钱收到手里,然后指责朱氏行为不对,对伯娘们不敬,那他既得了钱财实惠,又得了好名声。
以前的聂烃,聂二太太不觉得他能gān出这样的事,但事实证明她真的走眼了,以后聂烃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她是真猜不出来,也不想猜了。
“哼,多谢伯娘好心提醒。”朱氏冷哼着说,就凭聂烃那样的软蛋货,方七送了那样一顶大绿帽子给他,他都让方七和离了,外人把他笑话成什么样了,更何况,她嫡长子都生下来了,这可是聂烃的亲儿子,儿子抱在手上,聂烃敢怎么样她,遂道,“我们夫妻一体,三爷良善,我却没那么好欺负,我今天就来向二太太讨个说法。”
“你想讨什么说法?”聂二太太淡然问道。
朱氏yīn阳怪气地道:“自然是二房的好女婿,箫大爷,那样大张旗鼓地下聘,海样的银子抬到二房。我就奇怪了,二太太就不心虚害怕吗?”
聂二太太听得笑了,道:“箫大爷有本事有能耐,当年在聂家时就挣下了万贯家财,现在自然有本事大手笔下聘,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要不是他有这个本事,分给三房大笔钱财,三奶奶如何肯嫁三爷。俗话说吃水不忘打井人,三奶奶倒是忘得gāngān净净。”
“我呸,要是船行是箫殇建的,我肯定感激他八辈子祖宗!但船行是大房建的,他这个养子以此牟利这些年,我没算他因此赚到的钱,就是很厚道了。”朱氏说着,箫殇是接管船行,并不是创建船行,说来还是箫殇占便宜,冒充长房长子的身份,当了这么多年家。后来自己都要走了,仍然不把船行给别人,硬是卖了,实在可恨得很。
“很厚道了?”聂二太太听得这话有几分轻轻叹息,大房分给三房财产那是真厚道,道,“那依三奶奶之意,你要怎样才满意?”
朱氏听聂二太太如此说,气焰立时更嚣张,叫道:“箫殇的聘礼本就是私扣下的聂家家财,全部都是姓聂的,要两房平分!”
“两房平分?你置大房于何地?”聂二太太轻声说着,欺负无子寡妇是常有的事,朱氏就是如此轻看聂大太太,一个无子寡妇却分得这样的财产,如何不让人眼热。
“大太太年龄大了,哪里需要那么多钱财?”朱氏接口道,无子寡妇被欺负qiáng抢财产那是理所当然的,这种事多了去了,谁能怎样,又道,“还有以后大房立嗣,也要跟三爷商议妥当了才行,绝不能二房要立哪个就立哪个。”
“想的真好,也是,对于你来说,这样一大笔钱财真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自然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了。”聂二太太有几分自嘲地笑着,做人不能太软了,看看贤者朱氏都敢抱着孩子来找她了,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答应,你要怎么样?”
朱氏听聂二太太刚才说的,本以为二房会退让,毕竟舆论压力压着,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不好过。就是现在围观群众里说二房不是的也不少,再加上他2又把娘家人能叫上的都叫上了,十几口子堵到门上,她就不信聂二太太不怕。没想到聂二太太拒绝的这么彻底,朱氏今天过来就是要打场硬仗的,如何会退步,顿时在地上撒起泼来了,边哭边喊道:“街坊邻居们都在这里听者,就这样的伯娘,看着三爷父母双亡,小的时候恶毒加害,好不容易三爷长大,还要图谋他的财产!”
“图谋他的财产?老太爷还在世时三房就分了家,三房该得十八两银子。是箫大爷能gān厚道,挣得万贯家财还愿意拿出来分,三房才白得了这些财产。到此时你们仍不知足,下聘礼的钱是箫大爷另外寻来的,大房就是绝户了,过继也好不过继也好,都要听大嫂的。大嫂为了这家cao劳成什么样了,连她的养老钱你们还要分掉,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知?”聂二太太的声音大了起来。
第112章
朱氏听到兄长的呼唤声,多少愣了一下,这趟过来之前已经跟家里说定,先是女人们去闹。女人闹起来也就是一哭二闹之类的,男人们动起手来打出个好歹来都是事,朱家小门小户的,虽然想从大房和二房手里抠钱出来,闹到官府并非他们所愿。
顺着声音看过去,朱氏嘴巴顿时张大了,这趟跟着朱氏过来的朱家女人不少,都是张大嘴巴一副惊呆了的表qíng。此时朱大爷脸是肿的,腿是瘸的,身上的衣服都烂了,背上还有血条,血虽然不多,衣服却是烂了,看样子是被人砍了一刀。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朱氏看到朱大爷这样,惊的说不出话来,刚才要是假话,这就是真哭了。
朱大爷也哭了,他早就哭了,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流。他晓得父母和妹妹打的主意,一万银子与聂家也许只是毛牛一毛,但对朱家绝对是天文数字,朱家开间布行一年收入也就一百多两银子,一万银子就是朱家一百年的收入。要是能多分到一万银子,对朱家来说,将来一辈子生活都不用愁了。
至于将来以后,大房绝户,箫殇成了二房的女婿。与其想以后占什么便宜,那还不如想着现在分家的时候多拿点,只要有了这么银子,一辈子吃喝不愁了,还有什么烦恼。
今天就是争家产的重头戏,朱大爷老实惯了,这种事qíng从来不敢出面,为此朱太太还常骂他不中用。今天他在后院染布,正gān着好好的,结果几个流氓样的人冲过来,先是砸店后是砸人,倒是有邻居看到了去叫捕快,结果捕快过去了只当没看到,转身走了。
等几个流氓砸完打完,朱大爷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后来流氓就指着他说,箫大爷是青阳的一号人物,与许多道上的兄长都有恩qíng。不是让朱家欺负寡妇,但也得看看能不能欺负的起,这回只是砸店,伤人,下回就是扔人进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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