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颜清清楚楚听到外面的一切声响,包括离马车越来越近的刀剑相碰声。
可以想象到外面的场面是如何惨烈,她咬牙,为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而倍感无助。
“静舒,若是刺客突破了重围,你且跟着萧大人出去。”她忽然回过头去握住冯静舒的手,一脸凝重,“萧大人武功卓绝,定能带你平安无事地逃出去——”
话音未落,冯静舒已然打断她:“殿下,您是君,我们是臣,岂有抛下您独自逃出去的道理?”
“听 我说,现在不是任xing的时候,xing命攸关之际,只要是人命,都是绝对的平等,不分君臣,更不分主仆。若是你听话,萧大人必定能带你杀出重围,而刺客的目标是 我,若是萧大人要将我带出去,恐怕最后我们都会丧生此地。”越是关键时刻,楚颜竟然越是冷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潜能是如何激发出来的。
含芝已经快要吓哭,却qiáng忍住眼泪,只死死咬着下唇,不在此刻添乱。
外面的打杀声当真越来越近,终于就连萧彻也不得不出手,飞快地斩杀着接近马车的刺客。
秦远山被围困在人群里,离马车仅有十步之遥,却再也过不来,甚至无暇分-身,只能不断挥舞长剑自保。
一声尖锐的声响倏地划破马车内的岑寂,原来是一把长剑自马车前方穿透车壁辞了进来,把车内的三人都怔住了。
萧彻一剑削下了那人的手臂,鲜血溅了一车。
他倏地掀开帘子,面色凝重地说:“侍卫已经支持不住,如今之计,唯有我带殿下杀出重围,静舒——”他迟疑片刻,却仍是不容置疑地说,“静舒在此不动,由秦大人保护你。”
冯静舒脸色一白,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时此刻,谁带太子妃走,立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留下的人反而会有一线生机。
可是要她眼睁睁看着萧彻就这么陷入最危险的境地吗?
冯静舒浑身一颤,却死死捏着手心,点了点头,勉qiáng却坚定地说出一个字:“好。”
楚颜也是心乱如麻,她既不想丧生于此,却也不愿拖累任何人,该如何是好?
外面的qíng形更糟了,又有好些黑衣人突破重围杀了进来,萧彻不得不回过身去应战,嘴里喊道:“殿下,快出来!”
可饶是他武功惊人,却也无法一人分对那么对刺客,眼看着两名刺客围困住他,另一人竟跳上了车前的横木,一刀砍死了驱车的侍卫,然后掀开了车帘。
车内有三个女子,谁是太子妃?
他迟疑片刻,第一刀朝着冯静舒砍去,不管是谁,三个都杀了总没错!
听见冯静舒的尖叫,萧彻大惊,顾不上其中一名刺客的攻势,只不顾一切地一剑戳穿了另一人的胸口,转过身来朝着那跳上马车的人重重地刺去,嘴里喊着妻子的名字。
同一时间,那名刺客的刀砍中了萧彻的左臂,顿时血流如注。
不断有人靠近马车,而萧彻看见胸口涌出鲜血来的妻子,心神大乱。
楚颜终于面色惨白地喝道:“萧大人,你带静舒先走!”
萧彻仍在迟疑,他担心妻子,却也不愿做一个不忠不孝的臣子,抛下太子妃就此离开。
而此时此刻,秦远山终于拼着两败俱伤赶来马车旁边,他毫不犹豫地跳上马车,将冯静舒拉起,推进了萧彻怀里,接着朝楚颜伸出手:“殿下,跟我走!”
☆、第105章 .马上惊魂
“远山,你带静舒走,殿下jiāo给我,”萧彻一手抱着受伤的冯静舒,一手与敌人顽抗。
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不利,秦远山一把拉起楚颜的手,“殿下,恕微臣逾越了。”
楚颜尚且来不及反应,秦远山已然将她拉出马车,让她坐在马上,而自己坐在她身后,回过身去挥剑重重斩断了车与马之间的缰绳,脚下朝着马肚子一夹,那骏马长嘶一声,飞快地往前奔去。
萧彻忧心妻子,见秦远山走了,也不多阻拦,而那群刺客见太子妃被人带走,纷纷撤退,开始朝着楚颜离去的方向穷追不舍。
秦远山将楚颜紧紧地揽在怀里,手里死死握着缰绳,只沉声道:“殿下请不要回头!”
他用自己的身躯将她护得严严实实,不让敌人有半分可乘之机。
萧彻纵然武功好,却是有妻室之人,何况冯静舒还受了伤,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而此番带着太子妃突出重围实乃九死一生的旅程,秦远山只能以身犯险。
果不其然,他突然驾马飞奔出人群,那群刺客纷纷转移了目标,不再去围攻萧彻,而是朝着他追来。
马车离开一片láng藉的刺客之前,秦远山一直护着楚颜,楚颜看不见身后的场景,只听见无声脚步声和喊杀声。
她感觉到秦远山环过她的手臂似乎紧了很多,并且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全身痉挛了片刻。
她抬头去看,却只看见他紧紧皱起的眉头,和苍白却更显坚毅的容颜,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神里却一如既往宁静似海。
终于,身后的喧嚣与láng藉都远离耳畔,楚颜的面容已经被风chuī得冰冷而僵硬,她听见自己狂野的心跳终于随着此刻的危机远去而平复下来,略显苍白地喊了一句:“秦远山。”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她缓缓地抬头去看,却看见他的面色似乎越来越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点点汗珠,在夕阳下晶莹透亮,熠熠生辉。
秦远山死死咬着嘴唇,终于用疲惫的声音说道:“殿下,从山下的岔道左拐便是去往江州之路。此去江州不过两刻钟的事qíng,你先赶去江州知府,把我怀里的文书jiāo给他……”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后续步骤,楚颜心下一紧,出声打断了他:“那你呢?”
秦远山微微沉默片刻,恍若未闻地继续说:“……把文书jiāo给他之后,他自然会知道你的身份,届时,你再让他通知宫里,太子殿下自会派人前来接你。”
“秦远山!”楚颜不知为何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她拽着秦远山的衣袖,定定地看着他,“我问你,那你呢?难道你不和我一起走?”
秦远山终于苦笑着低头看她,眼里有一丝无可奈何:“殿下,恕微臣不能从命了,微臣抛下萧大人夫妇,也不知他们眼下如何了,如今殿下已经脱险,剩下的路恐怕要你自己走下去了。”
他冷静地说完最后一个字,然后将手里的缰绳塞入楚颜手心,接着倏地离开马背,跃下地面。
楚颜被他抛弃在马背之上,错愕地回头看去,却见到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似是欣慰地笑了,以口型缓缓地对她说了四个字:“万事小心。”
昏huáng的落日只剩下一半,浮动在他身后的地平线上,那个男子青衫飞扬,笑容因为背光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楚颜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猛地拉住缰绳,胡乱喝道:“停下来!停下来!”
她不会骑马,也无从得知如何让这匹马立马停下飞奔的步伐,只能不停使出全身力气勒住缰绳,眼睛都红了。
终于,那匹马似乎感受到了背上人的焦虑不安,长嘶一声后,顿住了马蹄。楚颜拼命向一边拉着缰绳,那马会意,有些迟疑地转了个方向,掉过头来。
彼时秦远山已经成了远处看不清的一个小黑点,楚颜心里慌乱无比,只能驾马飞快地朝他奔去,乞求老天事实千万不要和她想的一样。
风呼啸着从面庞上肆意掠过,她的心也在这一刻变得冰凉而无助。
当秦远山看见那匹马带着马背上的人终于消失在眼前时,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再也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在楚颜看不见的地方,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从他的后背一直穿透到左肋下方,鲜血染湿了整片青衫,触目惊心。
他艰难地以手撑地,唇边浮起一抹悲哀的笑意,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有一刹那,他的眼前浮现出很多过去的画面,比如从他记事起就貌合神离的父母在府中争执不休,比如清阳骄纵行事他总是说也说不听,比如他进宫追随太子之后终于有了志趣相投的手足,再比如六岁那年跳下湖水去救那个落水的小姑娘。
他想到了很多,却忽然有些伤感,这辈子活得还不够惬意,他的理想和抱负也都还未实现,他甚至没有遇见自己心仪的女子,没有来得及轰轰烈烈地投入一段不计后果的相思qíng意,然后他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浮上心头。
她总是笑得冷静又聪慧,一双眼睛明亮得似是要照入人心,她从不会主动去害人,可一旦有人出击,她的还击总是沉稳有力、毫不留qíng。
秦远山的视线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是却清晰地看到了那个人如画的眉眼,秀致的五官,还有一开一合十分好看的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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