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些,再紧些_亦舒【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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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这样说:“我无所谓,对我女伴不公平。”

    随便一次约会,便被人摄入镜头之内:标题是富成银行总经理何至殷与名媛陆小曼蜜运正浓之类。

    改天与别人参加舞会。又有图片说明:何公子身边换上歌星王映霞。

    好似白白害人家失恋,于心何忍。

    过了廿六岁。何至殷很少再到这种地方露面,渐渐又有别的社jiāo新星代替了他的位置,他松了一口气。

    低调生活乃他所喜。

    约会异xing,他索xing到外国去。

    祖母第一个xing急。

    “至殷,你是长孙,你若不设个好榜样给弟妹,人人学你,谁来传宗接代?家里超过廿年都没见过婴儿,寂寞得要命。”

    至殷说:“二妹至舜快要结婚。”

    “可惜嫁外国人。”

    “只要相爱,有什么关系?”

    祖母笑问:“那你呢?”

    何至殷见有时间,索xing陪这个通qíng达理,xing格豁达的祖母聊聊天。

    “我在找个人。”

    “啊,”祖母明白了,“你心底已经有个理想模子,看有没有人适合,可是这样?”

    “是。”至殷颔首。

    “可是在寻找美人?”

    “祖母,你怎么知道?”

    “咄,你是我孙子,我自然猜到你心思。”

    “你同妈妈都是美人。”

    “动词用过去式还差不多。”

    “至今仍然是最美的母亲及祖母。”

    好话谁不爱听,何老太笑得握住孙儿的手不放,“至殷,我有一套翡翠首饰,你结婚时送给小美人。”

    何至殷唯唯喏喏。

    据他所知,年轻女子都不要绿玉,钻石与珍珠配搭得好倒也罢了。

    只听得老太太说:“告诉我,你择偶条件如何?”

    在祖母面前,大可畅所yù言,“不但脸盘子五官要美,连后颈,肩膀,足踝,手指,足趾,都需美。”

    祖母笑不可仰,“说得好。”

    “面孔再漂亮,身段再玲珑,却拥有一双穿九号鞋的大脚,那可煞风景了。”

    祖孙俩大笑。

    这个时候,何至殷在约会许哲斯。

    许小姐出身有点特别,父亲是一间报馆老板,著名文化人,身家也丰厚,许小姐天资聪颖,学业成绩非常优秀,十七岁时父亲送了一件T恤给她,前面写着“我拒绝了史丹福”,后面印着“我拒绝了耶鲁”,原来,她去了剑桥读英国文学。

    许哲斯身形高佻,皮肤白皙,气质清逸,但并非那种洋娃娃类型。

    他们去过一次大溪地,玩得相当尽兴。

    女方家长希望会有进一步发展,但是没有。

    至殷觉得他欠缺一种疯狂的感觉,女xing,是用来崇拜的,最好爱得愿意亲吻她走过的足印。

    在何家,对外对内大大小小的事都有专人负责,媳妇唯一的责任就是要美得叫人炫目。

    许哲斯似乎还没有这样的条件。

    那一日,在游艇上,哲斯对他说:“至殷,我有话说。”

    至殷立刻领她进舱房。

    看她的表qíng,也知道是摊牌的时候已经到了。

    哲斯明明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凝视他,隔了很久,忽然豁达地笑了,伸手过去,爱惜地抚摸一下至殷的脸,一句话也不说,回到甲板上。

    一星期之后,至殷在英文报上读到许哲斯订婚启事。

    她选择了一位同学。

    至殷同祖母说:“哲斯是个美人。”

    祖母同意,“这样大方可爱,当然是个美人。”

    至股有点不舍得,“我才是她的首选。”

    祖母挪揄他:“又后悔了?”

    至殷说:“祖母,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谁?”

    “她是一个女演员。”

    “唷,当心过不了你妈那一关。”

    “她正好姓关,叫关若碧。”

    “是广东人吧,他们特别喜欢这个碧字。”

    “不,她是中葡混血儿,可是长得完全似华人,相貌非常清丽。”

    “带来我看看。”

    关若碧穿套rǔ白色洋装,走进来,连见识多广的老太太都喝一声采,这个年轻女子混身发散一种艳光,黑瞳瞳的大眼睛充满了灵魂。

    老太太似欣赏一件艺术品似说:“好,好。”

    这样标致的女孩子,十万人中也没有一个。

    她偷偷问孙子:“足趾漂亮吗?”

    至殷有点不好意思,“还没邀请她去游泳。”

    关若碧好像知道他们在谈论她,转过头来嫣然一笑,七分脸比正面更加完美。

    祖母心里想,应该是她了。

    过两天,何至殷被母亲召回大宅问话。

    何太太满面笑容地说:“至殷,是否要待秘闻周刊把你们的事公开了才告诉妈妈?”

    至殷诚惶诚恐地站立一旁,“母后息怒。”

    “容你启报。”

    “只不过刚开始约会。”

    “你私人户口为何超支?”

    “只不过置几件衣服给她而已。”

    “嗯,女朋友穿得好些也应该。”

    “什么都瞒不过你老人家的法眼。”

    “那样花费,可见是个美人?”

    “的确是。”

    “你对于人家身世,又知道多少?”

    至殷笑,“美人是美人,不关乎身世。”

    何太太凝视长子,“至殷,内在美更加重要。”

    至殷忍不住大笑,“母后言重,我们不过是普通约会。”

    “哼。”

    “人家现在片酬一千万,不见得肯收工做归家娘。”

    “将来呢?”

    至殷感喟,“妈妈,花般女郎,有什么将来。”

    何太太讶异,“你倒是看得很开。”

    至殷谦逊说:“约莫还知道真实世界里发生着什么事。”

    “至殷,王健芳这个暑假要回来了,”至殷一听,嗤一声笑出来。

    “健芳家与我们配匹。”

    “健芳一直是个大头娃娃。”

    “胡说,健芳英姿飒飒,是物理学优异生。”

    “我喜美学,不喜科学。”

    谈话到此为止。

    至殷终于约了关若碧游泳,不出所料她的足趾亦十分好看,纤细,一粒粒,象个小孩,尚未受高跟鞋酷刑压bī得畸形丑陋。

    他们越走越近,每星期都抽空见一次面,两个人都有恋爱的感觉,又不十分肯定,略觉迷茫,这真是天底下最享受的一回事。,至殷生日那天,与关若碧静静度过,送她回家时,若碧轻轻说:“进来喝杯睡前酒?”

    至殷觉得也是时候了。

    他俩温存了一会儿,听音乐,谈天,若碧秀发如云,依偎在至殷的肩膀上。

    至殷咳嗽一声,“想用卫生间。”

    若碧索xing把他带进私人空间,小小会客室连卧房,洗手间及衣帽间面积宽敞。

    至殷忽然想起入幕之宾四个字来,到底年轻,面孔涨红。

    他刚要出去,忽然看到一样东西,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排假牙,浸在玻璃杯的药水里,狰狞地瞪着他。

    至殷退后一步,头上像被淋了一盆冰水。

    完美主义的他不相信美人会得用假牙。

    她的真牙呢?

    至殷耳畔嗡地一声。

    他自rǔ齿到恒齿都没有一颗蛀牙,从出世至十岁都由母亲亲手一日刷三次,换牙之际每个月去看牙医生。

    他的胃部开始不适。

    偏偏她又把假牙放在玻璃杯里,透明,一览无遗。

    关若碧敲浴室门,“你没事吧。”

    至殷吱唔,“我不舒服,刚才食物不洁。”

    “喝杯浓茶好不好?”

    “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若碧失望,但看他面色苍白,只得送他到门口。

    何至殷逃走了。

    从此之后,还用说,他疏远了关若碧。

    外边只以为是何家不喜欢女演员,但是何至殷有苦自知。

    连祖母都开始着急。

    “世上何来十全十美之人?”

    “你与妈妈在我眼中十全十美。”,真是,祖母尚且一口真牙。

    “小健芳回来了,你见过她没有?”

    至殷根本没有兴趣,“我下午去围棋会,改天再来陪你。”

    到了会所他叫一壶乌龙茶喝了一口,便看到一双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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