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最近的jīng神总算好了点,气色也红润了不少,低头喝了一杯咖啡,嘴角含着淡笑看向对面的人,"安好,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白安好也笑了笑,眼底有掩不住的倦意,勉qiáng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阿姨,没什么事,就是太久没见您了。"林澜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淡淡,"是啊,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了。""阿姨,"白安好咬了咬唇,声音有点低,"发生了那样的事,我的心里也很难过……"伤心事被重新勾起,林澜心里无力地涌起一股酸涩,眼眶热热的,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扑通"一声,咖啡上溅起一朵黑色的水花。
白安好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阿姨,您要看开点。我觉得,顾伯伯一直是您和我爸爸之间最大的阻碍,现在既然他不在了,你和我爸爸,是不是……"勺子划在瓷片上的声音陡然响起,林澜脸色惨白,口气冷冷地道,"安好,念在我们十几年如母女般的qíng分上,刚刚那些话我可以装没听到,你以后也不许再说……""可是,"白安好急急地打断她,"我的爸爸,他深爱着你,他一直都在等你!难道阿姨你不觉得顾伯伯突然离世,是上天的某种暗示吗?而且,我爸爸最近一直很不好……"林澜气得浑身发抖,重重地扔下手中的咖啡杯,黑色的液体沿着白色的杯沿溢了出来,迥然的色差,看起来触目惊心。
叫她如何相信,这个一直亲似女儿的人,口中竟然会说出这样自私冷漠、大逆不道的话,林澜几乎是颤抖着开口,声音低沉似乎含着莫大的悲痛,"安好,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这是她,这一辈子,花了最大的代价,学到的最惨痛的教训。
六月的雨,六月的端午节,六月白昼最长的一天,仿佛约好般重叠在一起。
顾家老宅。
秦枳拿起一片青绿色的粽叶,犹豫着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英姨动作熟练利索地包好一个粽子,笑呵呵地又拿起一片粽叶,耐心地教起秦枳来。
教了好一会儿,秦枳总算掌握了一些要领,握了小拳头,自信满满地笑着说,"英姨,我学会了!"英姨被她夸张的动作逗笑了,看了看空空的篮子,放下手中成型的粽子,"我去多洗一些粽叶。"晨光明晃晃地从窗外照进来,映着秦枳白皙jīng致的小脸,额头上微微冒出了汗珠,她的动作说不上熟练,甚至是有点笨拙。
"哎呀!"秦枳突然叫了一声,跳了起来,"糯米从下面漏出来了!"林澜转过头一看,不禁有点好笑,这个无棱无角的东西,真的可以称得上是粽子吗?而且粽叶的底角没有折好,白胖胖的米粒还从豆大的fèng隙里漏了出来,她连忙伸手接过去,尽力做了最大补救,才勉qiáng维持了一个粽子之所以为粽子的基本尊严。
看着那个总算有了规则形状的粽子,秦枳不好意思地笑了,"妈,您好厉害!"林澜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心底一阵放松。
老顾,你一直是对的。原来,顺从自己的心,尝试着去接受,是一件如此愉悦的事qíng。
秦枳又开始拿起一片粽叶,虚心地请教,"妈,那个角要怎么才能折好啊?"林澜很有耐心地教了起来,秦枳也学得认真,看着手中那个小小的、碧绿色的粽子,她心底有着说不出的成就和感动,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声,"妈,谢谢您。"林澜点了点头,晨光掩映的美好时光,厨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温馨与和谐。
秦枳又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一片粽叶,刚折好一个角,突然,小腹处一股坠坠的疼,然后她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液体从两腿间流了出来……秦枳认真想了想,好像这个月的大姨妈还没来,放下粽叶,正准备去洗手,突然,一阵剧烈的抽疼,她两脚一软,整个人直直地倒在地上。
林澜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看到秦枳脸色发白紧咬着下唇坐在地上,手忙脚乱想把她扶起来,却看到白瓷的地板上,漫开了一地的嫣红,惊慌失措地向外面大喊了一声,"淮南,淮南,快进来……秦枳出事了!"此时,顾淮南正和老爷子、老太太在客厅喝茶聊着天,听到林澜的声音,手上的茶杯一个不稳,清茶溢了出来,沿着他白皙的指尖落到地上。
几乎是飞奔着跑进厨房,看着小女人无助地坐在地上,身下一片红色的血迹,那一刻,只有顾淮南知道,他的心,有多害怕。
把小女人紧紧抱在怀里,顾淮南急急地就往外走,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突然脚下一个不稳,单膝重重地跪在地上,怀里痛苦万分的人吓得紧紧搂住他的腰。
前所未有的,那一刻,跪在地上,顾淮南几乎是绝望地闪过一丝念头,如果他的父亲还在,至少还有人会告诉他,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随后而至的老爷子看到这一幕,又怒又急,重重地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还愣着gān什么?还不快把人送医院去!?"顾淮南迅速反应过来,站起身,抱着小女人急急地就往外冲。
那是顾淮南,这一生最为láng狈、也是最无助的时刻。
夏至日,有着一年中最长的白昼。对某些人来说,却是一分一秒都无比煎熬。
红霞浸染的huáng昏,柔和的夕阳光静静地照在半掩的门上。
秦枳终于悠悠醒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肚子。她并不无知,突然出了那么多的血,不可能是来大姨妈,唯一的可能是……秦枳在心底一遍一遍地默念,宝宝,宝宝,妈妈对不起你。
顾淮南推开门进来,看到小女人侧着身子,肩膀微微颤抖着,脚步加快走到chuáng边,把她翻过来,看到她满脸泪水,又是一阵心疼,"怎么哭了呀?"秦枳抓住他的衣袖,就像抓住最后一丝奢侈的希望,双唇没有一点血色,颤抖着问,"我是不是……"顾淮南拥着她的小身子,动作很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笑着说了一句,"我们以后可能又要搬家了。"秦枳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小脸上楚楚可怜地挂着未gān的泪水,顾淮南伸手帮她拭去,声音低柔地说,"嗯,要搬更大的房子。"这,这是不是说……秦枳激动地晃了晃他的手,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顾淮南轻轻啄了一下她苍白的唇,目光深深地锁住她,带着他专属的宠溺,轻轻笑了出来,"恭喜你,顾太太,你要做妈妈了。"晚风柔柔地从窗外chuī进来,小女人眉眼盈盈qíng意深深地看着他,顾淮南心下一动,qíng不能自已地低头深深吻住她……老婆,谢谢你。
他们的故事,随着清风翻开了新的一页。从此,他们只与幸福有关。
七个月后。
夏日深夜。万籁俱寂,月光如水,浸染着世间万物。
小腹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收缩,秦枳痛得醒了过来,连忙抓住旁边的人的手,咬着牙说了一句,"顾淮南,我,我肚子好痛……"顾淮南折腾了大半夜才睡下,睡得并不熟,很快醒了过来。
接下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大半夜的,老爷子、老太太和林澜收到消息立刻赶到医院,此刻正焦急地等在产房外。
顾淮南背靠在墙壁上,听着里面传来阵阵的叫喊声,心里有说不出的慌,眉头深皱,听说,一个女人生孩子所要承受的痛,比二十根骨头同时断裂还要剧烈。
产房内。
秦枳大汗淋漓地躺在chuáng上,一个护士紧紧按着她的手,脑中一片空白,阵阵的疼痛让她感觉自己处于死亡的边缘。
终于,羊水破裂后,一个婴儿的脑袋像熟透的苹果一样在那个生命的出口处微微显露出来,秦枳似乎听到旁边的护士跟自己说了什么,屏住呼吸,全身一个用力,粉嫩的脚趾紧紧地弯向脚心深处……一声婴孩的啼哭,宛若曙光般,冲破了这个宁静的黎明。
顾淮南几乎是颤抖着从护士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身子,粉色的一小团,皮肤还是皱皱的,发色很浅,眼睛微微张开着,似乎在好奇地张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是一种多么奇异的感觉。
顾淮南仿佛踩在棉花上,脚再也踏不到地面,看着一脸喜悦围上来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声音有点不稳,"爷爷,外婆,我做爸爸了。"两老也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彼此的眼底有着莫大的欣慰,这个新生的小生命,带给他们的意义是在太多太重……顾淮南又慢慢走到林澜面前,低低说道,"妈,这是我的孩子。""哎!"林澜应了一声,心里百感jiāo集,伸手接了过去。这是,她的孙子。
秦枳虚弱地躺在chuáng上,看着门外慢慢走进来的人,撑着就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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