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大了嘴巴。
"假如她要我,你就退出是不是?你这幺伟大,难道事后就不痛心不难过?抑或
感qíng未够深厚,有没有我,日子都一样过?"
我用手掩住嘴,"你太能言善辩了,汤良德,我全是为你们好,我牺牲了自己,
居然还博不到你的同qíng?"
他用力抱住我,"谁同qíng你?你胆敢随时将我送给人?你敢?"
我心花怒放,笑了出来。
雨过天晴,不久阮的男朋友来与她会合,我们四个人在一起见过面。
阮跟我说:"他不同,他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我的qíng形,他没有比较。我初时
也避他,但是他叫我不要傻,感qíng是避不过的,后来我们很顺利,他帮助我除掉心理
上的障碍──我现在除了一两句牢骚以外,生活过得很愉快。"
而场──经过与阮再度回面之后,心qíng也比较开朗,他再也不反对我的工作,脸
上那股厌恶,也逐渐消除。
不过我还是决定辞职,因为我们要准备结婚,婚后家事忙,经过考虑,还是暂时
休息的好。汤反而有歉意,自然,他的心理已康复了嘛。十六岁和三十二岁
今年夏天,小宝住在我家里,她刚十六岁,中学毕业,刚准备升大学,无所是事,
到姑姑家度假。
我给她一副门钥匙,嘱咐她出入小心。
huáng昏我下班回来,也兴她混着玩,与她一起看电视、练法文、听音乐。
小宝喜欢bī我说我的罗曼史,我但微笑,不肯透露个中辛酸。
她说:「-老不打扮,一直穿西裤与毛衣,又不化妆。」
「没有男朋友,打扮了叫谁看?」
「有男朋友的时候,-也是这么说。」小宝抗议。
「呵,既然找到男朋友,更不用打扮,他若单单为了我三分颜色而看上我,岂非
太不可靠?」
「这么说来,-一年四季都不必打扮?」小宝怪叫。
「自然。」我用手撑着头。
「嘿!」
过了会儿,她又问我:「结婚这件事,难不难?」
「说难呢,又容易到极点,君不见每天结婚的人排长龙?说易呢,又难到极点,
否则-姑姑我怎么耽搁到如今?」
十六岁的少女问题多箩箩。
「嫁人好不好?」没法子,十六至四十六岁的女人都关心这个问题。
「嫁了不必做事,当然好,嫁了还得做,那还不如不嫁。」
「终身不嫁是很寂寞的。」小宝跳起来,睁着圆滚滚的眼睛。
我淡淡的笑,当她长大的时候,她便会明白,寂寞其实并不是大问题,我们生活
在真实的世界里,最大的前题是解决衣食住行。
「恋爱是怎么样的?」
「瘟疫一样。」我吐吐舌头。
「姑姑,-有三十岁了没有?」
「嘘,问起我年龄来了,太没礼貌。」
「姑姑,-晓不晓得,我天天早上打球,都碰到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说到正题
上了。
「漂亮的男人不可靠。」
「-要不要来帮帮眼?」
「我天天要上班,没空。」
「这星期六-不是短周,帮我一个忙,姑姑,我还没认识他,-想个办法我们结
识。」
「起码有三千个法子可以认识一个男人,让姑姑教-三两度散手。」我颇为得意。
「那么-为何没有男朋友?」
她怎么会明白。有哪个女人找不到男朋友?也得有选择才行呀。
星期六我陪小宝去打球,大学时我亦有东方艾芙特之称,不知怎地,现在才打一
局,肺像是要炸开来似的。
我呆半晌,老了,怕是老了,没享福骨头就老了,看着小宝跳蹦蹦的模样,我就
心痛,她们这一代青chūn才是真正的青chūn,我们那一代战役后出生的,物质多么贫乏,
童年时就充满忧虑……
小宝忽然推我一下。「来了,他来了。」
我眼睛一斜,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向球场走来。
我低头问小宝:「-看清楚是他了?」
「是。」
我一只球向那男孩子拍过去,「呼」的一声,球击中他的右肩,这一下力不轻,
他恼怒的向我们看来,我立刻丢下球拍,奔过去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急急说。「这位先生,痛不痛?真抱歉,」我陪着笑,又
敬礼。「都说女人不适宜运动,手脚笨拙,果然,没有生气吧?」
风度再不好的男人也不能在这种qíng形下生气,他转怒为笑。
我伸出手。「我姓卓,这是我侄女卓小宝,先生贵姓?」我拉小宝过来。
「不敢当,叫我史提芬。」他与我握手。
「天天来打球?」我问。
「嗳,唯一运动。」他点点头。
「一个人?」我打蛇随棍上。「我们租了两小时的场子,不介意的话,一起玩如
何?不打不相识。」我笑。
他大方的答应了。
我乘机退到一边去坐下来休息,一边打量他。
这个男生高大英俊,一脸骄气,年纪比小宝大相当多,约莫廿四、五岁--我看
小宝希望不大,这种年龄的男生多数不屑于rǔ臭未gān的小妞了。
他球打得不错,但还未及小宝,小宝却故意输他。
我微笑,这种老套的手法,小宝也学会了。
打完了球,史提芬过来邀请我们去喝杯东西。
我说:「由我请客好了,这里数我年纪最大。」
史提芬很健谈,短短时间内,我知道他刚自美国回来,哈佛商业学校的管理科硕
士,在父亲的公司里做事,换句话说,他是一个来自中上家庭;最平凡不过的男孩子,
我不明白何以小宝对他发生兴趣,十六岁的小女孩,略见到平头整脸的男人,马上心
如鹿撞,年轻真好,我感慨的想。
我留下小宝,自己驾车回家。
回到家淋浴看小说,吃了个三明治,便在沙发上憩着了。
小宝回来时唱着歌,心qíng愉快得很,我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她。
事qíng并没她想象中的乐观,如果史提芬对她有兴趣,节目马上直落,她不会回来
我处。
「姑姑。」她推我一推。
我不愿意动。
「-怎么了-,姑姑?脸如金纸般躺在这儿?」
「-为什么不说我只有出气没进气?」我笑问。
年轻女孩子,老以为青chūn就是一切,人到了三十便好死了,不死也是个废物,在
她心中,我早已成了老女人,烂茶渣。
「他问我要电话号码,我把家与这里的号码都给了他了。」
「很好呀。」我说。
「-说他会不会打来?」
「自然会,否则他问-要电话号码gān啥?」
「几时打来呢?」小宝心急地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都面如金纸了,怎么还会知道这种事呢?」我笑。
「姑姑,-别开玩笑呵!」
「我不说笑,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说。「对付男人,要有耐心,大家慢慢耗,
谁忍不住先迁就谁,谁就输了。」
小宝睁大眼睛问:「-输过没有?」
「胜败乃兵家常事。」
她叹口气。
我已经忘了自己的十六岁,三个世纪以前的事儿了,谁记得那么清楚?只觉得要
什么没什么,非常寂寞的一段时间。
「史提芬说,觉得姑姑脸熟。」
我一怔。「是吗?」
「我说我姑姑在电视台做女qiáng人,他就记起看过-的照片。」
我又微笑。「太不敢当了。」女qiáng人,真是的。
史提芬的电话果然是来了。
他一报上名来,我马上高兴的说:「我去叫小宝来。」
「不不,」他慌忙说:「卓小姐,我找的是。」
我一怔,不禁好气又好笑。「找我gān嘛?」我老得可以做他的妈。
「卓小姐,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下周国际同学会的舞会,我想邀-参加。」
「你也许还不明白,」我笑说:「史提芬,我已经老大了,久久不参加公众场所
的宴会,我代你请小宝出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