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中的。
小宙跟我说:「哥哥怕妈妈。」他咕咕地笑,已长了六个牙齿,可爱得不得了。
「你怕不怕?」我呵他痒,「嗯?怕不怕?」
「怕,怕。」他躲来躲去。
「怕不怕爸爸?」我再问。
「不怕。我只怕妈妈。」
我也笑。老庄一直让我扮演反派的角色。小宇翻一个身。
「嘘,别吵哥哥睡觉,你也是哥哥,哥哥都很承让弟弟,知道没有?」我说。
小宙抱怨,「弟弟又不说话,又不走路,只会动动身体。」他学宝宝的样子。
「他小,一下子就大了。」我莞尔。
「跟我争皮球?」他犹疑。
「一人一个皮球,没得争。我说。
小宇一骨碌爬起来,「那么为啥小宙老与我争皮球?」原来他早醒了。
我大笑。
晚上老庄回来,又是说故事时间。等到我与他单独相处,已是十点多。
我替他钉毛衣钮扣,一边问他:「你有没有外遇?」
老庄在外国住了十多年才回香港,中文不大好,文诌诌的词儿他听不懂。「什么
叫外遇?」
我解释:「外遇的意思是,除了家中老婆,外头还有女人。」
「外头女人?」地瞪大了眼,「我外头有女人,你问我,我会承认吗?笨蛋,问
了也是白问。」他转头睡着。
我也知道自己实在非常笨非常笨,简直不可药救了。但做一个笨女人往往是非常
有乐趣的,我睡得十分香甜。
周末常有亲友来吃饭,我招待他们吃自助餮,且看我的菜单──两味沙律:青瓜
蕃茄、洋芋鱼粒,两个主菜:猪排?饭加蛋、三丝炒面、两种甜点:芒果布丁、奇异
果雪芭、还有各式果汁汽水,这可是个个星期更换的,非常适合孩子们口味。
我做厨师,往往要忙一个上午,有时我索xing把宝宝用背带背在身后。
没人会相信三个孩子一个墟。星期六那女人没打电话来,我有点出奇。
我蛮渴望知道老庄与他的外遇的最新消息,但随即我告诉自己.不可多事去管这
种闲事。
我冷眼看老庄,在我眼中,他自然是英俊的、能gān的、勇敢的、负责任的,十全
十美的好丈夫好父亲,他唯一的缺点是不大服侍女人,他的女人要自己三头六臂地照
顾日己,不得诉苦抱怨,因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人。
我爱老庄,崇拜老庄,佩服老庄!尊敬老庄,老庄是我的一切,这家伙是我幸福
的泉源。
我伸一个懒腰,放下心来。
星期日,佣人带看孩子们到祖父祖母家去,我与老庄玩纸牌。
电话铃响,我取起电话,又是她。
如听到老朋友的声音般,我问她:「怎么?我丈夫又行为不规了?」带点讪笑。
「庄太太,你彷佛不太担心。」她警告。
「没法度,听天由命。」我手上拿的是一张皇后,一张十──廿贴。
不知道老庄手上是什么,我紧张起来。
「你要当心,庄先生的外遇很漂亮──」
庄摊开牌,「廿一点。」红心爱司,黑桃皇后。
我深深叹口气。「输了。」
那女人问:「输了?」莫名其妙。
我朝电话说:「我没有空跟你说,改天谈。
庄说:「廿一点,你欠我五十。」
「你是个卑鄙的小人。」我悻悻然jiāo上五十元。
他笑着自口袋掏出一只长型盒子,「看这是什么?」
我怔住,「你真的买了那只表?你哪来的钱?」
「分了花红呀。」
「家里要做的事多着呢,你想想,沙发要换,洗衣机要买特大容量的……」
「得了,我再去卖命就是了。」庄睐睐眼。
我打开盒子,晶光灿烂的一只表。「是不是这个款?」
「是,是。」我高兴,「俗气而美丽,我喜欢这样的东西。谢谢你,老庄。」
「别客气了,老夫老妻啦,互相欠下的东西也不少,在一起经过多少试练忍耐。」
我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孩子们睡了的时候,咱们的世界还是二人世界。
婚后庄是我的一切,我的政府我的法律我的财产,如果他离开我……真是不堪设
想的一回事,但是我不要杞人忧天,太阳也可能爆炸的,哪里担心得了那么多!
第二天,我带小宇去幼儿园。
小宇兄教师,一只手指含在嘴里,天使模样,教师马上喜欢他。当然,有时候他
像小魔鬼,只有我知道。「叫什么名字?」
「庄宇。」「几岁?」
「两岁三个月。」
「你喜不喜欢与小朋友玩?」「喜欢。」头头是道。
于是他被取录了,待我要把他留在玩耍室的时候,他惊问:「妈妈,你要离开
我?」
「你要上学,妈妈不能陪你上学,如果这些小孩子的妈妈全部坐在这里,课室都
挤破了,你要乖乖的,一会儿妈妈来接你。」
他非常委屈,「几点钟来接我?」「三点钟。」
「妈妈,你要买只手表给我,我要知道时间。」
我忍着笑,朝他话别。
才离开幼儿园,就有一位太太截住我,「庄太太。」她叫我。
我一呆,「咦,你不是周太太吗?」离开健身院,几乎不认得她。
「你怎么揽的!」她挥舞看拳头,「老公有外遇,不痛不痒地!」
「神秘电话是你打来的?」我问。
她不好意思,「我是为你好。」
「周太太,我很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没有证据,怎么告发他。」我笑。
「星期三,你与我一起做运动的时候,他约人家到山顶吃茶。」周太太很激动。
「是吗?周太太,你怎么知道?」
周太太理直气壮,「我有亲戚跟他是同事,那天我亲戚在山顶旧咖啡店喝茶,看
见他们。」
「哦?那女人长得怎么样?」我已有数。
「很漂亮。」「穿什么衣服?」
「掠皮衣裤,时髦得很。」
我笑:「周太太,跟我丈夫在山顶喝茶的那个女人,是我本人哪。」
「我不相信!」她睁大了眼。
「但的确是我哩,」我笑说:「我穿掠皮衣裤,在做完运动后与他去吃茶。谢谢
你们关心,也谢谢你们称赞我漂亮。」
她有一种「枉作小人」的表qíng,使我不得不安慰她。
「周太太,还盼望你替我多多留神,有什幺风chuī糙动,赶紧告诉我。」我笑吟吟
地说。
她讪讪地走了。我在附近的公园内看小说,心里很舒畅,脸上带着笑容。
三点钟我会去接小宇,一起去买只米奇老鼠于表,然后去超级市场购买杂物,回
家去。
数以万计的女人在社会上出人头地,争一度威风,但不是我。
我的家是我的一切,我是个平凡的女人,服侍丈夫,把孩子们带大,已是生活的
全部。
我非常没出息,非常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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