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_亦舒【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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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说。」

    林昆南不好意思。

    淑洵说:「我们虽然住在同一幢大厦里这些日子,若不是因为这十封信,可能无缘会碰头。」

    这么说来,整件事就是为着要使林昆南认识王淑洵?有这个可能吗?

    冥冥主宰为何要作如此安排。

    连淑洵觉得有点尴尬,她站起来,伸一个懒腰。

    「我想去开信箱,看看有没有信。」

    「我陪你去。」林昆南毫不犹疑地说。

    信箱里已没有错信。

    会不会是他们的任务经已完成,因此光荣退休?

    淑洵暂且把这宗神秘的事搁在一旁,与林昆南闲谈起来:「你也一个人住?」

    「正是。」他微笑。

    他哥哥的感qíng生活比他活跃得多。

    淑洵感喟的说:「这是一个最热闹也是最寂寞的城市。」

    林昆南点头同意,他到这个时候才看清楚王淑洵:白皙皮肤,高佻身段,大眼睛里全是聪明,说话条理分明,他忍不住喜欢她,

    他看看腕表,「吃饭的时间到了。」

    淑洵笑道:「一起吧。」

    一见如故。

    淑洵真怕有人问她:你是怎么认识林昆南的?

    届时她唯有答:是因为一些信的缘故。

    你写信给他?

    不。

    他写信给你?

    也不。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淑洵完全不能解释。

    算了,反正她喜欢他。

    饭后,小林问她:「要不要到舍下来喝杯咖啡?」

    「我是嗜茶人。」

    他笑:「我做茶也一样好。」

    他们把那十封信摊开来研究。

    信封右角都被淑洵批着「无此人」三个大字。

    淑洵问:「信拆开没有?」

    「没有,但哥哥说,他授权给我,任我处置这些信。」

    「他不关心?」

    林昆南惋借地说:「可不是。」

    看来他比他大哥敏感细致得多。

    他取出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打开来,与淑洵一起看。

    信上写:仲南同学,星期五放学在图书馆见面好吗?有些教学上的问题想请教你,

    张丽堂,七七年十月二日。

    短短两句话而已,少女qíng怀毕露。

    信纸浅蓝色带图案,正是当年最流行的式样。

    他们急急拆开第二封信。

    「仲南同学,在图书馆见到你,但为什么不与我说话?」

    林仲南根本没有收过张丽堂上一封信。

    林员南说:「我认得张丽堂的字,她曾经亲手做生日卡片给大哥,大哥还给我们众人笑了整整三天。」

    淑洵忍不住说:「年轻真好。」

    这是真的。

    一旦成年,就得为扬名立万努力,非得抛却闲qíng不可。

    「你想不想再看其余的信?」

    淑洵轻轻摇头。

    「张小姐làng费了不少时间,看得出这些短短的信都经过誊清。」

    「难怪大人老说小孩无聊。」

    淑洵看着林昆南把这些信都放进一只牛皮纸信封里去。

    淑洵问:「张小姐有没有问你要还这些信?」

    「没有,她也不要它们了。」

    「换了是我,我会讨还。」

    「现在这批信,只得由我保管。」

    淑洵很安乐,「那也好。」

    昆南问:「我做的茶怎么样,还可以吗?」

    「又香又浓。」

    林昆南笑了。

    星期一,淑洵开信箱,收到字迹陌生本地邮票的信件,她拆开阅读。

    「淑洵小姐,星期五下班后见面如何,我会在当日下午五时左右致电你的办公室,

    林昆南。」

    淑洵被这个举止逗得笑出来。

    他们正式开始约会。

    连大厦管理员都知道这件事,并且打趣说:「林先生,快快拉拢天窗就不必楼上楼下跑。」

    真多事。

    一男一女的缘份届临,会得因各式各样的原因相聚结合,把林昆南与王淑洵拉在一起的,却是几封迟来的信,更加妙不可言。

    他们在六个月后结婚。

    昆南的大哥大嫂特地回来参加婚礼,昆南把欧阳太太张丽堂女士也请了来。

    林仲南与张丽堂见了面,却没有把对方认出来。

    反而要劳驾林昆南介绍,之后,两人也只不过寒暄数句,散会后就各散东西。

    沧海桑田,再也不复回忆从前的事。

    婚后他们搬到较大的单位居住。

    但所有的大厦信箱是一式一样的,一格一格聚集在电梯大堂当中。

    淑洵每次在开信箱的时候都想:会不会曾有男生暗慕她,写信给她,而始终没有收到,这些信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她的信箱里?

回家

    苏玻在公司里坐立不安已经有好几日,同事袁意长看见她这个模样,知道她心中有事,问还是不问呢,他人私事,gān卿底事,但任由她彷徨无措,又不是朋友之道,袁意长踌躇了数天。

    等到苏玻的黑眼圈出来了,袁意长才约她去喝咖啡。

    「我只有半小时,」意长坦白的说:「我要去接小女儿放学,你有什么话说吧。」

    苏玻怔怔的看着咖啡杯,看样子半小时还不够她思量怎么样子道开场白。

    意长且不去理她,见粟子蛋糕实在做得好,叫了一块,三扒两拨就祭了肚子,只觉香甜,回头看苏玻,连半杯咖啡都似食不下咽,用一只匙羹搅搅搅,像是要把杯底挖个dòng的样子。

    意长摇摇头。「时间到了。」她铁面无私的叫结帐。

    让一个八岁小孩站在学校门口gān等,可不是什么好玩之事,每日下午六时正意长非铁定准时赶到不可。

    记得去年小孩初上一年级,冬日天早黑,她站在校门,看到暮色四合,心中害怕,不禁哭起来,意长想起便心痛。

    「慢着。」苏玻拉住意长。

    「明天趁早,来不及了。」

    「我真的有话要说,我开车送你去。」

    意长摇摇头,「你那手车,我吃不消。」

    「那么明天见。」

    「要不要到我家来便饭?」意长问。

    苏玻摇头,「不要听你呼儿喝女。」

    意长啼笑皆非,「谢谢你。」她把找来的钞票塞进手袋里就匆匆赶出咖啡店。

    苏玻没有地方可去,在街上瞎逛了一会儿,站在橱窗前,看遍chūn装,心qíng坏,视而不见,当然也不打算购买。

    熟悉的店员隔着玻璃伸手招她,她只笑笑走开。

    苏玻伸手摸面颊,这种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多可惜袁意长要回家。

    那日,唐志qiáng也是这么说;「我要回家了。」

    每个人都有家。

    认识唐志qiáng大半年,准确地算一下,也有十个月了。

    他是法律界的英才,短短十年间创办事业,行内无人不晓,苏玻却一直没有与他碰过头。

    偶然一个机会在酒会认识,朋友叫:「苏玻苏玻,过来见过唐志qiáng」,苏玻抬起头来,脱口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惹得众人笑起来,她发觉唐君涨红了面孔。

    她对他印象深刻。

    会得脸红的男生早已绝种。

    放眼看去,都是中年老油条,喝几杯啤酒便开始疯言疯语,刺探行qíng。

    第二天苏玻就忍不住问及这个人。

    苏玻记得袁意长说:「什么,你不认识唐志qiáng?真是人才:沉着、能gān、斯文,年轻有为,前途无限,幼时他父母不知喂他吃什么才有此惊人成绩。」

    「也许只是罐头字母汤。」

    意长笑,「而且他长得英俊,外型无瑕可击,看上去舒服,虽说只有少女才着重异xing相貌,但爱美乃是人之天xing,长得好究竟占便宜。」

    像唐志qiáng那样身裁,定是个好舞伴。

    「不过有件事。」

    「什么事?」

    「他已婚。」

    苏玻不作声。

    「很多年轻的新女xing不把这个当缺点,照样勇往直前,在所不计。」

    苏玻看向窗外。

    「唐太太前年作先锋部队移民到多伦多去了,带着两个小孩,一个九岁另一个七岁。」

    苏玻转过头来,「意长,你真是个包打听,什么都知道。」

    「听,这是什么话!是你叫我提供消息,完了反咬我一口,当我是八婆,你若真个纯洁,就塞起双耳,拒绝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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