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那一段话,沈玉蓉咬字极是低沉,初夏听在耳里,却是qíng不自禁的从心底生出一阵寒意。
“娘娘不用多虑,这些年咱们凤藻宫从不曾有把柄落入贤妃之手,就连娘娘的母族也是挑不出一点儿错来,那贤妃就算想对娘娘下手,只怕也是徒劳。”
沈玉蓉沉默不语,眼底却有jīng光闪过,隔了许久,她才开口;“不,本宫的把柄,足以给本宫,和整个沈家都带来灭顶之灾,本宫这些年一直都是担心受怕,就怕这个把柄会让人给捅出来,倘若,本宫的这个把柄落在了贤妃的手里,本宫和沈家,都再无翻身的可能,你明白吗?”
初夏心中一凛,她微微低眸,声音轻的淡如尘埃;“娘娘恕奴婢多嘴,当年,娘娘何不听从老爷的话,将那个把柄除了……”
沈玉蓉心头猛跳,她的眼中有厉色闪过,向着初夏看去。
初夏察觉到沈玉蓉的目光,明白自己逾矩,只将头深深垂下,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内殿里不知沉默了多久,才听沈玉蓉的声音再次响起,细听下去,就会惊觉这道声音中,饱含了浓厚的沧桑,压根不似出自一个宠妃之口;“初夏,你是本宫从沈家带出来的,本宫也不瞒你,那个把柄,是本宫的骨ròu。”
初夏脸色苍白,俯身跪在沈玉蓉面前;“娘娘,您的骨ròu只有三皇子与九公主,把柄,到底只是把柄。”
沈玉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隐有水光;“本宫答应过父亲,永不会去寻那个孩子,本宫十七岁时生下了她,到了如今,刚好过去了十七年,想来她若长大,这个年岁在乡下,也该嫁人了。”
初夏并不出声。
沈玉蓉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么些年,本宫明面上风光无限,位居高位,荣宠不衰,子女双全,可私底下,本宫没有一日不是寝食不安,本宫一直都怕,怕那个孩子被人找出来,送到皇上面前,到了那时,本宫与沈家,都将犯下欺君之罪,就连煜儿和长敬都会受到牵连。”
“既然娘娘心知有朝一日此事揭晓,对咱们凤藻殿来说便是滔天的祸事,娘娘何不早下决断?”初夏微微抬眸,眼神晶亮。
“本宫知道,本宫一直都知道,留下她是一个祸害,可是初夏,你可晓得,她…毕竟也是本宫的女儿。”
“不,奴婢只知道,娘娘的女儿是九公主。奴婢还知道,如今这个祸害,极有可能会害了娘娘,既是祸害,娘娘还是速速做个决断出来,娘娘走到如今,不仅是您自己,整个沈家,还有三皇子,他们也都是担在娘娘身上。娘娘,决不能有一丝软肋。”
“是,她是本宫的软肋。”沈玉蓉的手指微微收缩,不知不觉的攥紧了梨花木的扶手,她的指尖发白,细瞧下去,竟是在不住的颤抖。
犹记得十七年前,她在那偏远的村子里生下那一个柔弱的女婴,她狠着心,连一口奶也不愿意喂她,只因为她知道,她绝不会待在秦家村,跟一个乡野村夫去过着贫民百姓的日子。
她是沈家的嫡女,从小她就懂得,自己长大后是要进宫的,要服侍天下的九五之尊,她的身子何其尊贵,却yīn差阳错,被一个村夫染指,生下一个卑贱的孩子。
她不愿喂那孩子吃奶,由着她柔柔弱弱的哭的跟一个小猫儿般,她就是怕自己会舍不得,怕自己心底的那份母爱会通过喂奶牵扯出来,她qiáng自压着自己对那孩子的怜爱,她只知道,她要走。她要逃开秦家村,她要回到京城,做回她高贵的千金小姐。
离开秦家村的那一夜,她破天荒的抱了那孩子一宿,甚至临走前,为着让那庄稼汉子打消疑惑,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喂了孩子奶水。
回京的路上,她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就当自己从没生过那个孩子。
时光荏苒,十七年的岁月从指间流逝,她的膝下也早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她几乎再也想不起来豫州城,想不起来秦家村,就连那个孩子的面容,也已经变得模糊,只有偶尔的午夜梦回,会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向着自己张着胳膊,眼泪巴巴的喊娘……沈玉蓉不愿在想下去,她松开了自己手指,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向着初夏看去。
“娘娘有何吩咐?”初夏上前一步。
“去告诉父亲,派人去一趟豫州城,找到秦家村,寻一个名为秦大柱的男子,他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找到这对父女后,什么也不用问,直接将他…还有他那个女儿,一道杀了。”
☆、086章 就当为了孩子
初夏眸色微敛,与沈玉蓉相视一眼,微微行下礼去;“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把娘娘的口谕传给老爷。”
“去吧。”沈玉蓉面色浮起淡淡的疲倦,对着初夏摆了摆手。
空dàng的内殿中,只剩下了她一人。
直到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沈玉蓉心头一跳,才知道是皇帝来了。
她今年已是三十四岁的年纪,虽不在年轻,却还是风华之年,比起宫里那些十几岁的小妃子,她的身上多了一份成熟女子的韵味,再加上她保养得宜,多年来,一直是恩宠不断。
皇上自从对她许下“贵妃”之位后,这些日子倒是时常来这凤藻殿,沈玉蓉理了理衣衫,快步走到殿外,还没来及接驾,就见那道明huáng色的身影已经大步而来。
“臣妾见过皇上…”沈玉蓉的声音婉转娇柔,刚yù俯身行礼,却被皇上一手揽过。
“这么多年了,还是爱与朕闹这些虚礼。”成化帝已近不惑之年,微微一笑间,满是盛年男子的沉稳。
沈玉蓉也是柔婉的弯了弯唇,服侍着成化帝进了内殿,一众宫女内侍都是一路跟着,直到成化帝挥了挥手,诸人才行礼退去。
“蓉儿,朕打算明日早朝时,便下旨将你封为贵妃。”
刚在踏上坐下,成化帝便是握住了沈玉蓉的手,道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沈玉蓉心神一震,连忙便要起身拜倒,成化帝含笑阻止,将她拉倒自己身旁坐下,“都说了不要闹这些虚礼,你偏是不听。”
“皇上,贵妃之位悬空已久,后宫也不乏嫔妃比臣妾伴驾要早,像许贤妃,杨淑妃,这两位姐姐……”
“蓉儿,”不等沈玉蓉说完,成化帝已是微微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这贵妃之位,朕只想给你。”男子的声音温和低沉,听在沈玉蓉的耳里,只让她的心也跟着沉醉,她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世间最为高贵,最具权势的男子,她的眼睛微微湿润了,唇角却是露出了一抹笑靥,清柔的喊他;“皇上…”
成化帝爱怜的抚上她的脸颊,纵使保养的再好,沈玉蓉到底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皮肤虽然细腻,但眼角却已经生出了几许细纹,扎着成化帝的眼。
男子的手指轻轻抚过沈玉蓉的眼角,沈玉蓉又如何不知自己眼角的细纹,此时便是赧然道;“臣妾老了,皇上已经看厌了吧。”
“怎么会,”成化帝勾了勾唇,感叹道;“朕瞧着你,还像是十多年前,在沈府第一次瞧见你时一样,你当年只有十七岁,清清纯纯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过了这么多年,朕还一直记得。”
沈玉蓉心中萦绕着甜意,将身子向着成化帝的怀里偎了偎。
成化帝看着她的面容,心底却一直回忆着那个十多年前的少女,到了最后也只得感慨,似沈玉蓉当年那般纯稚娇柔的女子,怕是再也遇不到了。
秦家村。
还有一个月,便是秦小满的产期。
许是快到日子的缘故,秦小满这些日子都是倦怠的厉害,之前还可以在家做些家务,为谢广做些饭菜,烧些热水之类的,可近日倒真是什么也不想做了,还没动一动身子,就要停下来喘上好几口气,才能好受一点儿。
谢广看在眼里,自然很是心疼,自从秦小满月份大了之后,他已是再没去过城里,平日除了地里的农活,便是在家陪着待产的妻子。瞧着秦小满如今连路都走不动的样子,谢广私心只想让她在家歇着,可又想起那日朱婶子的嘱咐,这怀了身孕的女人还是要多多走动,到时候才好将孩子生下来。
进屋,就见秦小满倚着软枕,再给腹中的胎儿fèng着小包被,她的身子仍是纤瘦的,唯独那肚子却是顶的高高,谢广看在眼里,心里既是忧虑,又是苦笑。
“夫君,你怎么了?”察觉到谢广唇边的苦笑,秦小满搁下了针线,向着谢广问道。
谢广走到妻子面前,抚上她圆滚滚的肚子,无奈道;“我是笑这个孩子贪吃,你这几个月自己没怎么长ròu,倒将他给养大了。”
秦小满垂眸,也是向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她心窝子满是柔软,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微笑道;“我也觉得这阵子孩子长大了不少,那日朱婶子也说了,到了后期,孩子长得很快,怕是下个月生产时,它还要在长大一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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