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和林清一起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林管家也跟着,一起往县衙赶去。
远远的刚看到县衙,就看到前面一片提着灯笼的人,林泽伸着头往外看了看,惊讶的说:“这么早就有这么人?”
“进场之前先要在县衙的耳房搜身,要费不少时间,所以必须早来。”林清说道。
“搜身,这么冷的天,岂不冻的难受。”林泽抱着暖炉说。
“这也是没办法,科举一途不仅关乎着前途,还关乎着巨大的利益,就算一个秀才,也可以免一家四口的劳役,所以总有不少人铤而走险,每年都能搜出不少夹带。”林清叹了一口气说。
其实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只要和利益相挂钩的开始,作弊简直防不胜防,就像高考,从一开始的小纸条,到后来的高科技手段,所以凡是参加高考监考的,不是先培训怎么监考,而是先培训怎么识别作弊,林清还记得当年他第一次监高考时,在监考培训时教育局特地给放的监考作弊纪录片,看完纪录片,一向从来是乖乖学生的林清,简直三观都颠覆了,他甚至好几天,看谁谁都像作弊的。
林泽想到这其中巨大的利益,点点头,说:“我听说举人就可以免税三百亩,甚至还可以免二十口的劳役,而进士可以免税两千亩,免全族的劳役,要是能靠作弊做上,简直比那些贩私盐还bào利。”
林清摇摇头,说:“从乡试开始,题量不但大而且难,要是肚子里没有真实水平,拿着书抄都过不了,何况那点夹带,其实靠夹带作弊不过是许多人想不劳而获的妄想。”
林清说完,看着前边进场的人已经快进完了,就将手中的暖炉放到车里,提起灯笼,对林泽说:“哥,我去了。”
“好好考。”林泽拍拍林清的肩膀,给他打气:“说不定你运气好,可以正好碰上呢!”
林清哂笑,他们家的人,一个个都拼命的安慰他,他是不是应该“努力”一点,等出了成绩吓吓他们,林清有些恶趣味的想。
林清提着灯笼,跟着前边的最后一个人进入耳房,在衙役验过文书,又看过礼房发的准考证,就开始对他搜身。
林清主动脱下狐裘、外衣,对衙役说:“有劳了。”
衙役本来就是从县衙调来的,平时兼职捕快,对搜身倒是手熟,林清脱了外衣后,在林清身上拍了一遍,又在几个容易藏夹层的地方翻了翻,就让林清穿好了衣服,倒也没太冷。衙役搜完了身又把林清的考篮检查了一遍,这才放行。
林清道了声谢,提着考篮,进入县衙后院。
林清走后,刚刚搜过林清的衙役看后面没人,就对旁边的几个衙役说:“刚才那位公子居然还对我道谢了?”
旁边的立刻跟着说:“是啊,我刚刚也听见了,每年咱被调来做搜身的活,每次搜这些学子的身,一个个看我们仿佛我们gān了多有rǔ斯文的事似的,仿佛被我们搜身是对他们的一种侮rǔ,真是的,要不是县令有命,谁来gān这样的活,这些学子一个个还觉得自己身上多gān净,还不是虱子跳蚤都有,每次我gān完,别管天多冷,我都得烧桶水洗澡。”
“就是,不就觉得咱是皂吏是下九流么,觉得他读书人高人一等,我呸,什么高贵,高贵还在那做夹带,书本里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还能高贵到哪里去!”一个衙役不屑的说。
“噤声,小心祸从嘴出。”他旁边的同来的连忙提醒,他知道同伴上年因为搜身曾被一个学子当着面骂过,心中有怒气。
这个衙役愤愤的闭嘴。
旁边的衙役连忙转移话题,说:“不知道刚才那位客气的学子是哪家的公子,老王头,你刚刚查文书,可记得他是谁?”
老王头是县里的一个文书,本来就是掌管户籍主簿的手下,所以才被调来确认文书是否是伪造。
老王头摸摸胡子,说:“你们看看刚刚他的穿着,难道还猜不出他是哪家的?”
“肯定是那几个大户人家,只不过倒不曾见过,所以猜不出具体是哪家,好了,老王头你快说,别卖关子。”
老王头嘿嘿一笑,说:“就知道你们猜不出,人家是林家的小公子。”
“林家?那个盐商林家吧?”
“不会吧,咱们沂州府数得着的那个林家,可他家不是盐商吗?怎么会有人考科举?”
几个衙役惊讶的议论纷纷。
老王头咳了咳,看到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过来,摸摸胡子,装的很有学问的样子说:“人家怎么就不能考科举,你们忘了,当年太祖征战南北的时候,曾有晋中商人倾全族之财力帮助太祖筹备军资,后来太祖建国,可是特地下令准许商人子弟参加科举,只不过这么多年,极少有人能考的上罢了。”
“再说”老王头小声说:“你们忘了太祖的真实出身么?”
众人一惊,忙点点头,曾有传言太祖的母亲本是商贾之女,后被送到大族做妾,所以太祖从小过的极为坎坷,等到huáng袍加身后,第一件事就是灭了自己父族,这也是一直被人诟病的地方。
不过这个事涉及到先帝,大家也只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很快有把话题转了回了。
“也不知这位公子能不能考中,咱沂州府,还从没听说过商贾之子来科考的。”
“应该考不中吧,听说商贾之家都是锦衣玉食,从小吃不得一点苦,怎么可能受得了十年寒窗苦。”
“那也不一定,既然这位林公子来考,就应该有些把握吧!”
“说不定来试试呢?”
“能来试就应该觉得差不多吧!”
“觉得差不多的多的是,今天来的都觉得差不多来,可有几个能考上的。”
“可是那位公子看起来很有把握。”
“谁知道是不是自我感觉良好,毕竟天天有仆人拍着马屁。”
“唉,我说你怎么老是给我抬杠。”
“谁跟你抬杠,我就是实话实说。”
“好了!”老王头揉着头直接喊停,说:“你们俩在县衙就天天吵,怎么也吵不够,等发案的时候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人家有没有考中。对了,要是那位林公子考中了,你们记得通知我。”
“通知你gān嘛?”众衙役奇怪的转头看着王老头,没听说王老头和林家有什么关系。
“一群笨蛋,当然是去赶着报喜,县试虽然不会派衙役报喜,可林家是什么,那是大盐商,要是他家小公子真的过了,咱去说几句吉利话,林老爷还能少了咱的喜钱,那样的人家,随手漏点,都够咱吃喝一年的。”王老头翘着山羊胡说。
众人一听,纷纷拜服。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第二十八章
林清可不知道自己刚才道声谢会引起后面的争议, 他之所以道谢,是因为他曾经做过考务人员, 知道监考时做考务人员的辛苦, 那纯粹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林清进了衙门的后院,就看到一个极大的科考棚,座北朝南, 最南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有一大院,院北为正门,叫“龙门”, 龙门后为一大空地,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
再北有三间大厅, 中间为过道, 考官坐西间,等会好面东点名。再北有很多简易多排座位,供考生写作。
林清走到龙门后的空地,找了个地方站好, 等待考官,也就是县令点名。
黎明时, 院内糊纸灯牌纷纷亮起, 众人顿时一静,这是考官开始要点名了。
果然,没一会县令就带着一大帮人进入考棚, 林清知道这帮人应该是给担保的廪生,眯着眼看了看,发现给自己担保的廪生来了,林清放下心来。
很快,考官开始点名,在点名前,县令先告知考试的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告诉大家考试流程,并说:“等会凡是被点到名字的学子,入中厅大堂接卷,然后高声唱某廪生保,廪生确认后应声唱廪生某保,如做保廪生对考生有疑时,本县令立即查察或扣考,忘诸位莫要行替代之事!”
众人齐声应:“谨遵教诲。”然后开始正式点名。
林清听叫到自己的名字,就进入中厅大堂先接了卷,然后立在大堂上,大声说:“李廪生保”
上面一位坐着的廪生站起来,借着光认真看了看他,说:“某保。”
旁边一个文书点头,记下记录,林清捧着试卷出来,走到北面的考桌旁,按照自己“准考证”上的编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坐下后,林清将试卷放到桌子上,试卷和里面的糙纸是卷在一起,然后用红绳绑在一起。
林清先解开红绳,把试卷理平,然后借着微亮的光把试卷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发现这题他都从书上看过或者做过,顿时放下心来,把试卷用纸镇压好,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开始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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