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龙袍卷起景林宫浓密的香气,密不透风的香,仿佛将夜色都笼罩了。
……
李昭南命侍人去芙安宫传江沄到安书堂。
已是深夜,江沄起初不明所以,直到见着了李昭南凝重的脸,才似乎了然了。
安书堂有淡淡书墨香味儿,江沄轻声说:“陛下急着传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昭南递过杨芷菡写好的薄纸:“看看这个,你见识广博,博览群书,通医术,懂药糙,而且……”
江沄淡淡看一眼那薄纸,笑着打断他:“而且,我不是宫中御医,不会被谁收买,不会被谁控制,是不是?”
李昭南苦笑一声,将薄纸递在她的手上:“你似乎总是可以料到许多事qíng,从前是,现在还是……”
江沄接过薄纸,那纸上有微微的香:“难得你还记得我的从前。”
李昭南垂首不语,江沄一字字看下去,凝眉说:“这方子……该是对女子不孕有一定效用的,可……”
江沄摇摇头:“可不过是普通的方子,没什么特别。”
“那么这个呢?”李昭南说着,递上手中熠熠流光的发簪,那发簪jīng雕细刻,江沄接在手中,李昭南道,“拧开。”
江沄依言做了,霎时一股浓郁的香扑鼻而来,江沄一惊,脱口而出:“金莲花?”
李昭南看向她:“你知道?”
江沄点头:“自然是知道的,金莲花粉在当今世上几乎绝迹了,没想到还有,你是从哪里得来?”
李昭南倒是意外,为什么?到底自己是哪里疏漏了?他感觉一切不该如此顺利,一定是哪里疏忽了。
他拧紧眉,半晌无语。
江沄看着他,微微笑了:“我来猜一猜吧,北冥盛产香料,而这金莲花正是开在北冥,据我所知,皇后当年是北冥不受宠爱的公主,所以,这香料多半是从恪妃那里得来的吧?”
李昭南略微一怔,随即却惘然笑了:“江沄,你知不知道,你有些……过于聪明了。”
江沄笑道:“我知道。”
李昭南对着窗外,长叹一声:“那么,这些都是真的了?”
江沄点头:“如果……这香粉没有问题,便是真的。”
江沄忽然目光一动,隐隐敛住了笑容:“你对她,可当真用心良苦。”
李昭南看向她,许久,方道:“何以见得?”
人总会变
江沄看看手中的两件重要物件,复又笑了:“这方子不过普通的药方,只要是医术好些的都可以开得出来,重要的就是这药粉,两者混合在一起,除了有异香持久之外,对于女子不孕有奇效……”
江沄目光一点点暗淡:“那天,在长廊里,那个什么燕妃说起过,她……似乎再也不能生育,是不是?”
李昭南不语,江沄道:“可是陛下,这夫逑香可不是容易配得,可不是将两种东西简单混合就可以制成的,你知道吗?”
李昭南一惊,心中顿时清明。
不错,他拥有了这两样东西又如何?他……不会配置!
那么,这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配置吗?
他微微低头,恍惚间,一念穿过脑海,忽然道:“你会吗?”
江沄唇边笑意凝涩,目光痴惘的看了他一眼:“你当真以为我是可以予取予求的吗?”
李昭南一怔凝眉:“江沄……”
只是两个字,却带来几分qíng绪,江沄惘然一笑:“我是说真的,莫说我不会,就是我会,你便肯定我会出手救她吗?”
“你会。”李昭南说,“江沄虽然xing子孤傲,可心地却是善良的。”
江沄笑笑:“可人是会变的。”
说着,转眼看向李昭南,泪眼婆娑:“你也变了,不是吗?”
李昭南微微侧眸,叹息说:“那么,既然杨芷菡肯jiāo出这样东西来,朕想她该不会拒绝配置。”
江沄笑着摇头:“陛下,你是不是遇着她的事qíng,心思便乱了?呵,若她果真如此心甘qíng愿,她会在给你这两件东西之时便告诉你,夫逑香的配置不易,恐这世上只有她能够配得出,可她却没有说,不是吗?”
李昭南眉心一蹙,江沄笑意稍敛,目光里似有往事流淌:“陛下将女人想得太简单了,这一点……倒是和从前一样。”
李昭南眸一涩,避开她的眼光:“朕可从未将你看得简单,你一直是朕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江沄苦笑:“我知道,只是很可悲,你将所有女人都想得很简单,却独独将我想得很复杂,不然当年……”
她轻声叹息,没有说下去。
当年?
提及当年,李昭南心里仍然感觉那是他不堪回首的一段时光,她回来,他想要忘却当年,忘却他们曾经的恩怨,她欠他qíng,可现在,他有了芷蘅,他不再介意当年之事,他欠她和老帮主的,可那毕竟是因果,他们该是两不相欠的人,可为什么,提及过往,她依然如此神伤,而自己依然如此不愿回忆?
见他不语,江沄笑道:“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我倒真是希望我会,而你来求我,可惜我不会,你还是……去找杨芷菡问清楚的好,我想,她该是有所要求的。”
李昭南望着窗外,雪光比月色更寒,他略略沉思,杨芷菡的目的,想必也不会太单纯吧?
迷香幻影
栖霞殿,冷月如钩,遍地哀哀。
芷蘅近来总感觉昏昏沉沉,一天要睡上很久,晚上,也早早便睡下了,白天也总是恹恹的,身上绵软无力。
怎么会这样?这样嗜睡,她从未有过。
整个人都倦怠了。
云儿端上茶:“皇后,您的冷香碧。”
冷香碧是芷蘅喜欢的,每天都要喝上一些,热气腾腾,熏得她美目微凝:“云儿,近来我好像总是睡很久的样子。”
云儿道:“许是皇后过于伤神了。”
伤神?芷蘅心里蓦然一痛,不错,李昭南最近几天都没有过来,她如何会不伤神?
她每天几乎不会踏出内殿,总觉得走出几步身上都会酸软,只有云儿每天侍候在身边,外殿中的其他人,她亦似很久都没有见过?又何况是李昭南?
“陛下还是没有过来吗?”芷蘅将茶盏放在桌上,云儿低头不语。
芷蘅见她样子,苦涩笑了:“最近陛下都去哪里?”
云儿凝着眉,依然不语。
芷蘅弱声道:“芙安宫?”
云儿这才说:“不,不是。”
芷蘅一惊,凝眉望她:“不是?”
云儿点点头:“陛下近来,都在……景林宫!”
景林宫?!杨芷菡的宫里?!
杨芷菡那日破天荒的请安扔在眼前,芷蘅心一颤,她傲然的眉目,冷嘲热讽的讥诮,难道……
凌梅园内的qíng境亦豁然清晰。
难道……一切都是个连贯的yīn谋吗?
怎么,才几日而已,杨芷菡竟得到了李昭南眷顾?心忽的一痛,头晕目眩。
她撑住额头,感觉胸口憋闷不已,云儿道:“皇后……您莫要……”
“云儿,我好累,还是想去躺一下,若是陛下来了,就叫醒我。”芷蘅起身,云儿扶着她走到chuáng边。
芷蘅翻身睡下,眼角泪水却盈盈不绝。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夕之间,便落得如此憔悴?
这样的她,自己都会讨厌,又何况是李昭南?
可是,真的是因为忧心过甚了吗?为何她总是提不起半点jīng神?芷蘅忽的坐起身:“云儿,为我传御医!”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伤心过甚,只怕此时伤的只有自己,而别人,温香软玉,红绡帐暖,谁……还会记得栖霞殿开得凄艳的白梅?
……
景林宫,原是景色凋败。
因着近来,李昭南的常来常往,而变得渐渐有了生气。
几树梅花看得正艳,红似火,几乎烧透了天际。
夏日时的huáng昏落霞,亦不比这冬雪梅艳红似霜叶的美。
杨芷菡却闭门不出,每日静待李昭南的到来。
“究竟还要多久?”李昭南的耐心显然没有那么长。
杨芷菡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香粉,一边说:“陛下,虽说妾刻意没有向您说起这天下唯有妾可配得这夫逑香,是妾为了想要多见您几面,可亦不会因此而故意耽搁配置,若您这样想,妾真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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