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娘家花满蹊_芒鞋女【完结】(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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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是忙碌的一天,巳时过半huáng菁菁便开始炒菜,一人站在三口锅中间,挥舞着铲子,三锅菜同时炒,烟雾萦绕,熏得她睁不开眼,旁侧围满了人,委实看不出一个女人有这种气魄,火烧得旺,整口锅像要燃起来似的,众人提心吊胆,但huáng菁菁站在那儿,稳若泰山,看不出是个女人。

  一阵阵香味扑鼻,刺激着人的味蕾,口水流了一地,饭桌上,人们更是哄抢得厉害,称赞huáng菁菁厨艺好,这么种炒法,刘青和新娘子往后的日子可不得红红火火啊。

  下午,村里帮工的妇人蹲在井边洗碗,对huáng菁菁她们剁ròu的事儿甚是好奇,好好的ròu,剁碎了不是可惜吗,huáng菁菁笑着答话,左右手开工,噼里啪啦剁着,“做ròu丸子,刘青大喜之日,团团圆圆,可要大家欢欢喜喜吃个开心。”

  “刘青可是咱村少有的读书人,听说明年要考秀才了,要是考中秀才,咱稻源村可要跟着沾光了。”

  庄户人家供个读书人便很困难,更别论是秀才了,大多念过书的人都去镇上gān活了,要挣钱养家,哪能静下心考秀才,也就里正家富裕,不差刘青gān活,换作普通人家,哪养得起哪,谈到这,众人便不由得议起他的亲事,新娘子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娘家和镇上县老爷还沾了点亲戚关系,在镇上有好几间铺子,陪嫁都有铺子呢,还有田产,城里人对闺女可真是好,在乡下,不多收聘礼就是好的了,谁愿意多给嫁妆让女儿带去婆家。

  说到这,大家又把话题转到了刘桩身上,前几日,肖氏差人去镇上提亲,那户人家没答应,要是刘桩也娶了镇上姑娘,那稻源村的名声可就出去了。

  越说越激动,倒是让她们认出huáng菁菁便是慧梅婆婆,想起两家龃龉,识趣的止住了话题。

  huáng菁菁抿唇笑了笑,专心手里的活儿。

  ròu剁下来,两只胳膊都是酸的,还要捏ròu丸,裹米装碗里,哪能由她休息。

  天黑前,四五个汉子抬着两箩筐鱼来,有些还活着,在箩筐跳个不停,huáng菁菁和刘氏和粉蒸ròu和排骨,让周士文他们三兄弟杀鱼,清蒸鱼放上佐料,一并放进蒸笼,至于水煮的,她先给周士文他们示范怎么顺着鱼骨切,鱼排鱼头鱼尾单独装,一条鱼,可以弄成两份菜,第一回 做席面,就当吃点亏多费些心思了。

  忙完后,东边已升起了灰白的光,穿透薄薄雾气,洒下淡淡的亮色。

  huáng菁菁浑身泛软的瘫坐在凳子上,只觉得她想简单了,三文钱太少,五文钱还差不多,她年纪摆着,熬了一宿,脑子晕胀胀的,便是兴奋一宿的周士文三兄弟,都有些累着了,好在村里人不过来吃早饭,否则,还得忙一通,两排蒸笼,五十二桌鱼ròu全整装完毕,huáng菁菁让周士文他们坐会儿,早上没什么事儿了,待会迎亲的队伍回来,还能去凑凑热闹。

  剩下一口锅,huáng菁菁摊了二十几张饼子,装在筲箕里,让周士文送去院子给孙氏,刘家亲戚多,有些住在村里别人家去了,早上怕要回来吃点东西。

  洗了锅,huáng菁菁喊着刘氏回屋换身衣衫,今天是刘青的正日子,穿得隆重些,里正他们看着体面舒服,走之前,她叮嘱周士武他们守着,中午的吃食都在这,别出了岔子。

  天色明朗,万里无云,太阳躲在云层里,微风习习,鼻尖充斥着浓浓的ròu香。

  迎亲队伍一进村,老远便嚷开了,村里的老人,小孩,站在田埂上看热闹,一路敲锣打鼓,甚是热闹。

  huáng菁菁都忍不住想凑过去看个热闹,想着,脸上就带了些出来,周士文看出她的心思,便道,“娘,您让三弟妹扶着去看看吧,这儿我们守着。”

  刘邦把席面jiāo给他们,出不得任何闪失,故而他们得守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出了事,不好jiāo代。

  huáng菁菁站起身,黑压压的人群挡住了视线,只看到刘青坐在马背上,身躯凛凛,笑得如沐chūn风,身后跟着顶大红的轿子,两侧地里站着人,嬉笑不止,她踟蹰片刻,缓缓点了下头。

  刘氏扶着她朝人群走,正逢放鞭pào,洒落了许多铜板,叮当声煞是悦耳,huáng菁菁一震,“老三媳妇,听见钱的声音没,走,咱赶紧的。”

  庄户人家成亲,办得起酒席的人不多,更别论真撒铜板的了,大多拿花生红枣替代,这也够大家高兴许久了,没料到新娘家有钱到这个份上,她扯着嗓门朝刘青大喊,“刘青,刘青,和你媳妇说说,让婶子也沾点光啊……”

  新娘子坐在轿子里,撒钱的是随行的一名老妇人,一般是新娘子的姨母,老妇发髻一丝不苟,衣衫gān净整洁,妆容jīng致,一看就不是乡下人,huáng菁菁只敢朝刘青喊。

  刘青笑得眉眼弯弯,淡雅的脸上浮起了丝cháo红,弄得众人哈哈大笑,皆喊着新郎官的名字,老妇人笑得合不拢嘴,手探进篮子里的布袋子,抓了一捧,朝着huáng菁菁的方向撒,huáng菁菁抿着唇,举手去接,真接住两个,然后便弯腰捡,七手八手,她靠着力气硬是挤破头捡了两个,撕破喉咙似的说新娘子好话,“新娘子真是心地善良,刘青,你娶了个好媳妇啊,往后一定会大红大紫,明年中了秀才,让婶子办席面啊,婶子在家等你啊。”

  这话可说到刘青心坎上了,胀红着脸,朝huáng菁菁拱手,“真要中了秀才,一定不会忘了婶子的。”

  huáng菁菁哈哈大笑,拍着胸脯说刘青一定会中秀才,言之凿凿,像会未卜先知似的。

  老妇人听得欢乐,又撒了一捧钱,huáng菁菁力气大,总共捡了七个,队伍朝着里正家去,她慢了下来,数着铜板,眉开眼笑,看刘氏站在身侧,问道,“你捡了几个?”

  刘氏手足无措,低头摊开手,一个都没有。

  huáng菁菁气噎,钱是朝着她的方向撒的,刘氏就在她旁边,她都捡了七个,刘氏咋一个都没捡到呢?

  “娘,人多,我看有小孩子……”她看着铜板了,伸手捡时,被突然多出来的小手怔住了,便没继续,她是个大人,哪好意思和小孩子争抢。

  huáng菁菁看她惶惶然的神色就知道咋回事,她才不管那么多呢,凭本事捡钱,还分什么老幼尊卑,把铜板装进兜里,正yù往前,余光瞥到几道身形,众人拥护着队伍走在前,她和刘氏落在了最后,让她惊讶地是,竟然有一群乞丐跟着,是来蹭饭的不是?

  她心头疑惑,“大喜之日,怎么有乞丐过来?”

  刘氏一愣,抬头看了片刻,然后数了数,乞丐人数不多不少,刚好八人,凑一桌,沉吟道,“里正心善,大喜之日赏他们口饭吃,也算为新郎官和新娘积福。”这种说法刘氏是听村里长辈说的,村里不流行这种规矩,镇上有钱人多,红白喜事都会置办席面施舍给乞丐。

  huáng菁菁恍然大悟,“里正为了娶儿媳妇还真是用心良苦,走吧,到门口,还要撒铜板,看看有没有这个运气。”

  huáng菁菁低头走路,抬头便能看见他们,个个衣衫褴褛,不修边幅,发髻上沾着糙屑,不知多久没洗的头发,结成了一小束一小束,风过,便会带来他们身上的味道,huáng菁菁蹙了蹙眉,抵了抵刘氏胳膊,示意二人从土里绕过去,别走最后。

  刘氏只当她急着捡铜板,没有深想,扶着她走了几步,便绕进了土里,huáng菁菁余光瞥到张半遮半掩的侧脸,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人脚上穿着双泛旧的布鞋,裤子全是破dòng,披头散发,盖住了大半张脸,不像其他乞丐手里捧着个碗,低着头,追随别人的脚步走着。

  huáng菁菁摇摇头,心下有些好笑,在这种地方,她能认识什么人?

  继续往前走,门口围着的人更多了,刘青下地,拱手感谢大家,然后抱着新娘子跳火盆,进了院子。

  院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挤不进去,那几名乞丐识趣,没往里走,而是低头耳语了几句,找了处人少的位置蹲着聊天,huáng菁菁见他们声音低沉,特意压着嗓子怕吵着人似的,内心不免升起诸多感慨,听了会儿热闹,便去了屋侧,让周士仁生火蒸ròu,成亲的仪式繁琐,怕要闹上大半个时辰。

  村里的风俗,拜天地在白天,中午敬酒,晚上新娘子便和公婆一桌吃饭,遇着农忙,第二天新妇就要上山gān活,晚上若敬酒闹dòng房的话会耽误第二天的活计,而且亲朋好友回家也困难,于是,传下来的风俗便是吃过午饭,酒席就算结束了。

  两锅蒸笼,刘氏帮着生火,huáng菁菁把捡到铜板的事儿和周士文说,“我看新娘子是个好的,城里人嫁来乡下,没有半点架子,这门亲事,说得好。”

  冲着肖氏费尽心思去镇上买宅子,又处心积虑想促成刘桩的亲事就看得出城里人的身份有多高,若户籍迁到城里,做工的话更方便,毕竟,大户人家觉得乡下人粗鄙,贪婪自私,不愿意请乡下人帮工,怕出了事找不着人,住镇上就不同了,出了事有宅子抵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城里人给城里人做帮工,工钱都要高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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