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生下来有几天了,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大不了不让老二再娶就是了,我一个寡妇都能带大四个孩子,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养两个孩子算什么。”huáng菁菁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要是再娶个范翠翠或者方艳那种xing格的,闹得家里不可开jiāo,与其那样,不如叫周士武打一辈子光棍好了,起码家里太平。
好好照顾孩子,老了有兄弟儿子侄子帮衬,不会太过凄凉。
范老头心里会意,又狠狠吸了两口子,唉声叹气回去了,佝偻着背,背影寂寥,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huáng菁菁收回目光,心底虽有怜悯之心,可有什么用,各人有各人的路和责任,活在这个世道,谁心里不是苦的?
翌日一早,范婆子和范老头就把孩子抱来了,随便拿了件旧衣服裹着,孩子眉眼皱成一团,看不出模样,脸蛋红扑扑的,甚至还有血丝,只怕生下来就没洗过澡的缘故,周士武搓着手,面露紧张,有些不敢抱,huáng菁菁把孩子孩子接过来,范婆子快速的抽回了手,脸上带着忿恨,“衣服是我家大孙的,他还要穿的……”
言外之意让huáng菁菁还回来,范老头蹙了蹙眉,没说其他的话。
孩子闭着眼,双手举着,拳头握得紧紧的,范婆子抽手的动作有些大,孩子撇着嘴,嘤嘤哭了两声,声音沙哑,嗡嗡的,跟蚊子似的,huáng菁菁抱着他进屋,范婆子这才看清院子里的竹竿上挂了好些小孩子的衣衫和尿片,怕是早有准备,范婆子觉得被huáng菁菁糊弄了,要是huáng菁菁真不在乎这个孩子,怎么可能准备这么多孩子的衣衫,只是如今孩子被huáng菁菁抱走了,再说什么都是不可能了,昨晚回到家,她就把梨花小时候穿过的衣衫拿出来洗了,好在今日天色不错,衣服已经gān了。
huáng菁菁回屋,不一会儿,拿着范婆子要的衣服出来,范婆子撇了撇嘴,一把接过,huáng菁菁脸上没有丁点愠怒,从怀里掏出了几串铜板,明显看到范婆子眼神亮了起来,她冷冷一笑,把钱给了范老头,“她毕竟为老二生了个儿子,这个钱就当给她的,以后让她好好过吧,和周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范婆子面露贪婪,伸手yù接,huáng菁菁拽着绳子,重重拍向她手背,她用足了力道,加之铜板重,打得范婆子手背发麻,迅速肿了起来,范老头接过银钱,严肃道,“我会把钱给翠翠的,谁都不能肖想这笔银子。”
翠翠要是再嫁,这就是翠翠全部的家当了。
“告诉范氏,二十多岁的人了,哪些人真心为她好,哪些人虚qíng假意,要自己会分辨,过日子是自己的,能听不能听,自己心里要有数,有些人,心肝是黑的,不管对谁都是,栽了一回跟头就别栽第二回 了,人生不过几十年,没那么多时间拿来làng费。”huáng菁菁剜了范婆子眼,笑眯眯掉头进了院子。
范婆子只觉得一只手都麻掉了,鼓着眼要huáng菁菁赔偿,饭老头却听得面红耳赤,huáng菁菁是说范婆子呢,他哪儿还有脸待下去,呵斥着yù找huáng菁菁理论的范婆子道,“还嫌不够丢脸哪,她要把孩子丢给你,你自己养去,我看谁会帮你的忙。”
范翠翠离了周家还能再嫁,但要带着个孩子,肯定没人要的,范翠翠落在如此下场,可谓范婆子一手造成的,要不是她煽风点火,范翠翠不至于分不清是非,好好的家,就被范婆子拆散了,想到和周家打亲家的这些年,huáng菁菁虽说彪悍,但逢年过节,范翠翠拿回家的礼从没少过,相比范婆子对几位亲家,好太多了,每回翠翠回娘家,几个儿媳脸色都不太好看,几位亲家对周家不知有多少抱怨呢。
他双手抄在背后,心头感慨不已。
范婆子见他这样,也不敢说什么,走到半路,手背的麻木散去,疼痛袭来,疼得她倒吸口冷气,整个手背又青又肿,简直不能看了,她哭着喊着要回去找huáng菁菁,范老头烦不胜烦,“要去你就去,去了别回来了,家里被你闹成这样子,还不知收敛,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自此,范婆子才彻底安生下来,当然,她那只手,一个月都不见好这是后话了。
却说huáng菁菁留下了孩子,让刘氏去村里问问谁家有还在奶小孩子的妇人,让她给孩子喂口奶喝,也不是白喝的,huáng菁菁让刘氏装了jī蛋,先把人请过来,她让刘氏多问几家,最好是孩子大些准备断奶的那种人。
刘氏知晓huáng菁菁的用意,装了五个jī蛋,火急火燎去了。
不足月的孩子饿得快,撒泼尿就肚子饿,她把孩子放在chuáng上,裹了层薄薄的布料,桃花和栓子从河边回来,得知她娘给她生的弟弟抱回来了,兴奋不已,这些天,周士武和她说了很多话,她知道,范翠翠还是她的娘,只是有些不一样了,她们不能生活在一起,不能像以前那样,她像周,要和周家人住一起。
洗了手,迫不及待的跑进屋子,说话的声音自然而然小了下来,“奶奶,我弟弟呢。”
身后的栓子和梨花捂着嘴,估计怕说话吵着孩子,轻手轻脚的,一双眼甚是兴奋,huáng菁菁给她们招手,让他们看chuáng上的人,栓子看了两眼,随即捂着嘴哈哈大笑,而满心期待的桃花则挎着脸,一脸不高兴。
“奶奶,他真丑,皱巴巴的,比梨花还丑。”
三人脸上的嫌弃不是假的,huáng菁菁哭笑不得,小声道,“小时候越丑,长大了就越好看,我看哪,他以后比你们都长得好看。”
三人再看看chuáng上的孩子,有些不太相信,梨花做着鬼脸道,“奶奶,哥哥说我丑,我才不丑呢,爹爹说我最好看了。”
周士仁两口子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相反,梨花年纪小,夫妻二人更偏爱梨花些,huáng菁菁没听周士仁说过,想来梨花不是胡说的。
“你就是丑,可丑了,吃饱了睡睡醒了哭,都不睁开眼,不信你问桃花,桃花也知道。”栓子反驳道。
桃花认可的点了点头,“梨花确实丑,只是,我弟弟好像更丑呢。”
梨花不记得事,但桃花这话是听懂了,家里最丑的不是她。
三人围着孩子,桃花伸手掀身上裹着的布料,不小心碰着尿布,哎哟道,“奶奶,弟弟尿chuáng了,裤子都打湿了。”
慢悠悠的,小家伙睁开了眼,眼角皱巴巴的,眼珠子只露出一半,嘴里含着手指,huáng菁菁给他换了尿布,不到片刻,小家伙就撇着嘴哭了起来,心知他是饿了,huáng菁菁朝外看了眼,刘氏还没回来,只得让刘慧梅去灶房弄点米汤先喂着。
孩子小,huáng菁菁怕呛着他,只能筷子蘸着米汤,一滴一滴喂。
近两刻钟,小家伙估计饱了,闭着眼又睡着了。
刘氏找的是赵家媳妇,儿子半岁大了,准备断奶之后好忙农活,huáng菁菁让她坐,她看看刘氏,有些为难,她不想过来,她婆婆拿了刘氏送的jī蛋,硬要她来一趟,她没办法,拘谨的坐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huáng菁菁开门见山道,“我家孙子不足月就生下来了,要你来是想让你喂他喝点奶。”huáng菁菁说话的时候打量着她,柳眉细眼,颧骨高,侧脸有颗黑痣,双手搭在桌上,不安的松了紧紧了松,村里赵姓人家多,和老赵家有些关系的,老赵都会帮衬,家里日子不是太难过,但这位明显不是这样,衣服皱巴巴的,上边打了很多补丁,脚上的鞋子大拇指除更是补了很多补丁,“不知是你是哪户人家的?”
“我,我相公叫赵二两,前些年去做工,被大石砸着腿,有些跛了。”女人垂着眼睑,左手手指摩挲着右手食指,声音低低的。
赵家人多,这户人家她没啥印象,便道,“家里田地的活忙完了吗?”
“忙完了,没事去竹林扫树叶,砍柴,没太多活。”来的时候,她婆婆就叮嘱过她,huáng寡妇有钱,凡事顺着她说,没准自己能跟着沾光,huáng寡妇的名声响亮,在村里三岁孩子都认识,她也听说了不少,只是家里都有cao不完的心,哪有心思理会别人,故而没过多打听过huáng寡妇这个人,只知道她挣钱了,把孙子送去学堂念书,儿子是识字的,孙子也识字。
huáng菁菁点了点头,“我想让你帮我奶一段时间孙子,当然,不会让你难做,每天给你两个jī蛋,你若不想要jī蛋,给粮食也成,你看看可以吗?”
女人诧异的抬起头,“给粮食?”
这年头,好些人家粮食不够吃,huáng菁菁舍得给她?
huáng菁菁点头,“对,看看你要什么,农闲时候就好,农忙就不打扰你了。”八月收割小麦,家家户户都要抢时间,她哪好耽误她,而且到八月份,孩子就差不多三个月了,喂米汤到半岁就能吃米糊糊,主要是头三个月,孩子不足月,喝米汤身子吃不消。
“可以的。”家里的粮食每年都接不上,这会儿有些见底了,要是能拿到粮食,她婆婆一定不会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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