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素来这副口吻,周士武不觉害怕,但说什么都不肯先走,帮着huáng菁菁除糙,天擦黑的时候,huáng菁菁才起身,揉着发酸的腰,周士武收了镰刀,扶着她往回走,“待大嫂过了三个月,这些活就给她来吧,您腰不好,别伤着了。”
话完,看向山头的坟墓,杂糙丛生,枝叶茂密,盖住了大半墓地,他沉吟道,“明早我把周围的糙割了,让您不管在哪儿都能看到。”
huáng菁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说的是坟墓,低头道,“我在家能看到?忙田地的事儿,其他事往后靠,耽误了庄稼,我要你好看。”
周士武笑了笑,笑得甚是开怀,“不耽误,几镰刀的事儿,耽误不了地里的活。”
huáng菁菁瞪他眼,没吭声。
二人刚回到家,huáng菁菁洗手,周士武去灶房炒菜,周士仁和刘氏就回来了,二人头上带着孝布,天色昏暗,看不见二人脸上的表qíng,她问道,“栓子和梨花呢?”
刘氏抬手,像是在抹泪,周士仁快步走了过来,红着眼眶道,“栓子和梨花在那边,娘,我……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huáng菁菁蹙了蹙眉,灶房的周士武听到这话,脸沉了下来,“三弟,娘一大把年纪了,cao心了一辈子,你好意思开口吗?”他是真的有些生气,棺材木是huáng菁菁jīng挑细选的,哪能给刘老头,纵然huáng菁菁同意,他坚决不会答应。
周士仁怔了怔,瞄了眼边上的刘氏,自顾道,“岳父走得突然,他的丧事不能不办,刘家的qíng况您也清楚,家里那点钱全换了粮食,紧巴巴能吃到秋收,我就想着,借些钱给大舅哥他们,让他们体体面面的送岳父出门……”
说到后边,他声音低了下去,“借了往后要还的,娘,您瞅着……”
“分了家,钱你们自己管着,你和我商量什么,你自己的钱,要怎么花随便你,我管不着。”huáng菁菁擦了擦手,问老花米久喝了奶没,没再看周士仁一眼,刘氏闷闷地上前,噗通声跪了下去,声音悲恸,“娘,我知道您不喜欢我爹,他已经死了,身为子女,不能让他成孤魂野鬼啊……”
话完,嘤嘤哭了起来。
huáng菁菁最不喜欢动不动就下跪的人,偏刘氏一边磕头一边道,“娘,我爹当日要把我卖了,要不是您,我们一家子就散了,我感激您……”说到这,刘氏抽了两口气,声音透着某种坚决,“要是,要是把我卖了能让他好好活着,我宁肯他把我卖了,卖了我,他能好好活着就好……”
huáng菁菁眯了眯眼,低头看着刘氏,“你的意思是怪我当初多事阻止了是吧?”
“没,媳妇她不是这个意思。”周士仁急忙摆手,跟着刘氏跪下,“就是岳父没了,媳妇她伤心过度,娘,您别和她计较。”
huáng菁菁斜着眉,语气有些不好,“你也说是你爹了,gān我何事,我还是那句话,钱是你们的,你们自己看着办,我管不着。”
丢下这话,她头也不回进了屋。
周士仁喊了声娘,心头拿不定主意,却看周士武站在门口,一脸yīn翳的看着他,他弱弱的喊了声二哥,扶着刘氏起身,问周士武道,“二哥,你说娘是什么个意思啊?”
周士武手里拿着铲子,恨不得拍周士仁脸上,借钱,哪有借钱自己不上门请人代劳的,纵然是周士仁和刘氏自己的钱,刘家人借钱也该由刘家过来,什么话当面说清楚,而且他不是傻子,刘二媳妇明显别有居心,周士仁和刘氏傻乎乎的凑过去被人算计,真是丁点都不用脑子想。
“三弟,如果只问你借钱,你犯不着和娘商量,栓子外公过世,你们随礼是应当的,只是问你和三弟妹借钱办丧事,传出去,对栓子大舅二舅名声也不太好呢,依着我说,还是……”他正要说让刘大刘二厚脸皮去村里借,先去里正家借,里正不会坐视不理,里正出面借了钱,再去其他亲戚家借钱就容易多了。
刘老头毕竟是中源村的人,还有很多堂兄堂伯,哪儿轮到周士仁一个女婿挑大梁?
只是,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堂屋的声音打断了,“还是什么?就你聪明就你能gān是不是,锅里是不是糊了,整天正事不做,唧唧歪歪,话找不到地儿说就咽回肚里去,没人想听。”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糊掉的味道,周士武忙止了声,转身回了灶房。
周士仁不知怎么办,只得和刘氏回屋拿钱,刘氏又装了些粮食,夫妻两背着一背篓粮食走了,周士武端着菜出来,只看到二人迎着夜色离开的背影,周士仁凡事太懦弱,没个主意,这种事,哪怕办好了,不见得人家会领qíng,刘老头有儿子有孙子,哪轮得到他们?
帮衬也是要分时候的,丧事这等大事,非得刘家人出面不可。
菜糊了,他炒了两份,能吃的huáng菁菁他们吃,不能吃的他自己吃,他不懂huáng菁菁为什么拦着不让他提醒周士仁,他说的话,周士仁一定会听进去的。
夜里,周士仁和刘氏没回来,第二天,山里gān活的人就说刘老头死了,丧事要办,怎么个办法却没说,huáng菁菁听着,脸上无甚表qíng,孙婆子路过菜地,来给huáng菁菁上眼药水,“中源村的谁不知道刘家拿不出钱,谁家都不肯借钱给他们,给刘老头办丧事还不是花周三的钱,刘家人哪能这样呢,周三的钱还不是你给他的?”
huáng菁菁抬起头倪了孙婆子眼,“和你有关系?”
孙婆子一怔,讪讪笑道,“我不是为你抱不平吗,家里的钱都是靠着你挣的,刘家倒是会捡漏子……”
“用不着,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就好,有人说你去刘家闹事,刘老头是被你气死的,这消息传出去,想想孙达他们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huáng菁菁声音冷冷的,不再理会孙婆子,继续除糙,菜地说大不大,但浅糙多,不除gān净,几日就长起来了。
孙婆子目光闪了闪,张口就要反驳,但此时有人经过,她想了想,识趣的住了嘴,真要传开,没事的也会被传出大事来,她凑到huáng菁菁跟前,还想说点什么,但huáng菁菁一副不想多说的神色,她悻悻然走了。
刘老头四天后下葬,周士仁送消息说让她们过去吃饭,huáng菁菁不准备去,老花和刘家没啥关系,刘慧梅怀着身孕肯定不会去,就剩下周士武和桃花,周家不派人去的话不合适,他依着村里的规矩随了礼,四个jī蛋,两斤粮食,算得上很多了。
然而等他从刘家回来,一张脸分外难看,急匆匆去找huáng菁菁说事了,刘老头的丧事,借钱也好,借粮食也罢,都该刘大刘二出面,结果倒好,全是周士仁和刘氏担着,村里人知道二人拿得出钱,二人一上门,村里人有钱的借钱,有粮的借粮,借的粮食够刘家人吃上整年了。
周士武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哪有女婿掏心掏力到这个份上的,周士仁就是太好说话了。
“娘,您知道三弟xing子软,就该拦着他,他出面借的粮食,到时候还的时候人家肯定只认他,他不是欠下一屁股债了吗?”躲过了刘老头,还是在刘家人手里栽了跟头,但刘大刘二不是那种xing子的人,周士仁为何还会如此?
“他多大岁数的人了,自己做了什么会不知道,他自己看着办吧,我懒得cao心。”huáng菁菁脸上无悲无喜,像是漠不关心,又像是早有预料,周士武叹了口气,去秧田gān活去了。
太阳下山,地里gān活的人多了起来,老人小孩都有,人人拿着镰刀割糙回去晒了当起火柴烧,huáng菁菁割猪糙,猪吃得多,一天一背篓猪糙吃得gāngān净净,家里的米糠都快吃完了,huáng菁菁寻思着,还得找人买些。
“娘。”远处,周士仁背着梨花,一脸疲惫的缓缓而来,他背上的梨花见着huáng菁菁,伸直腿要下地,脆声的喊着奶奶,huáng菁菁嘴角漾着浅浅的笑,话是对梨花说的,“回来了,这几天有没有听话?”
栓子走向地里,经过糙多的地方随意扯了把,到了近前,扔到huáng菁菁背篓里,“听话,我们没有乱跑,表哥说去河边网鱼我都不去呢。”
“是吗,栓子这么听话,中午你花叔捡了很多螺蛳,晚上让你二伯做给你吃。”huáng菁菁语气轻松,让他们先回家,栓子不肯,小大人的口吻道,“我帮奶奶割猪糙。”
他没有镰刀,便拿手拔,huáng菁菁怕他勒着手,蹙眉道,“回去吧,你花叔在家呢,几日没见着,他想你得很,把梨花带回去。”
周士仁得了huáng菁菁漠视,讪讪的挠了挠头,上前yù接huáng菁菁的背篓,被huáng菁菁躲开了,“耽误这么几日,不用gān活了?把栓子和梨花带回去,我还得过会儿才回。”
周士仁答了声好,使劲挠了挠头,想说点什么,“岳父的丧事办得不错,村里人对大舅哥二舅哥改观不少,大舅哥让我带些饭菜回来,我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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