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人,把明日要用的ròu菜全部备好后才回了周家,席面放蒸笼锁进了屋里,凉风习习,天边闪着几颗星星,刘慧梅熬了几根骨头汤,栓子和桃花梨花捉迷藏,这间屋子蹿到另间屋子,好不热闹。
没了做席面的收入,大家都有些兴致恹恹,老花一只手抱着米久,说起明日搬家后的打算,他照顾米久许久了,若是周士武忙不过来,可以把米久送到他那儿,huáng菁菁划了半亩地给他,他寻思着种些白菜和萝卜,一个人过日子,也得有过日子的奔头。
huáng菁菁吃得津津有味,喝了两碗汤还有些意犹未尽,回老花的话道,“你自己有安排就好,我手里有菜种,逢着我也要种菜,连你的一并撒了就是,索xing不出门做席面了,孩子叫老二带着。”
“娘说的是,花叔,您如果遇着事,过来知会声就是了,不要藏着捂着舍不得开口,我和三弟是大老粗,有些话不说出来,我们不懂。”周士武看着老花,一脸真诚,他们几兄弟给他养老,不知是嘴巴上说说的,诚心诚意盼着老花过得好。
老花搁下筷子,抹了抹嘴,清雅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我记着呢,不用你们说,真要帮忙的地方还得叫你和周三。”
睡晚饭后,huáng菁菁把老花的东西收拾好,叮嘱周士武明日挑着柴先进屋,接下来才是锅碗瓢盆,老花抱着米久就在堂屋里坐着,看着她忙前忙后,心里涌起无限暖意,朝周士仁道,“你娘不容易。”
周士仁抬起头,看着huáng菁菁忙碌的身影,没有回答,有些事看不明白,大事小事他娘做惯了,以为他娘再忙再累都是理所应当的,渐渐才深有体会他娘的不容易,养了几个不懂事的儿子,他娘不骂着,家里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侧着头,盯着老花好看的眉眼,低低道,“花叔,您以后也要对我娘好,她看着凶巴巴的,心肠比谁都软,这个家里,不能没有她。”
他知道老花喜欢他娘,说实话,有个人陪着他娘,他觉得好,外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娘开心。
老花的目光落在huáng菁菁身上不曾挪开,语气笃笃,“我会的。”
翌日一早,天麻麻亮的时候,周士武和周士仁就起了,两人挑着箩筐去了老花的新屋,把柴火顺着柴篷堆放整齐,箩筐里的东西拿出来规整好,二人gān活迅速,手脚麻溜,跑了两趟,上房的门才开了,huáng菁菁惺忪着眼,栓子挎着书袋,不qíng不愿撇着嘴,看到huáng菁菁,他兴高采烈喊了声奶,“奶奶,中午吃席面,我能不能不去学堂啊。”
huáng菁菁摇了摇头,眼底慢慢恢复了清明,看着天边升起的太阳,“奶给你留着,哪能为了点吃食就不念书了?”
她的语气还算温和,栓子一下耷拉了脊背,弯腰驼背的跟着刘氏走了,学堂的人年纪比他大,有些不乐意和他玩,还讽刺他没断奶,他不想去念书,想在家,和桃花梨花玩多好?
只是心知刘氏和周士仁的脾气,这点心思是万万不敢说的,只能试探huáng菁菁,这个家里,还是huáng菁菁说了算。
见他走出院门了,huáng菁菁忽然喊了声栓子,栓子以为huáng菁菁改变想法了,激动地转过身,满脸喜色。
huáng菁菁竖着眉,一脸肃色,“你是不是不想去学堂,如果不想去,就让你爹问夫子把束脩拿回来,成天和村里人玩,大了就跟你爹一样,面朝huáng土背朝天的gān活。”
栓子刚开始上学,有几分好奇心,一回到家桃花和梨花就缠着他问东问西,栓子虚荣心qiáng,高兴不已,谁知新鲜劲过去,见桃花梨花天天在家里玩,心头就有落差了,贪玩是孩子的本xing,但不该迷失了初心,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话幼时不懂,到懂的年纪,已来不及了。
栓子愣在原地,一脸委屈之色。
huáng菁菁没看他,扭头问刘慧梅做好早饭没,刘慧梅从灶台前立起身子,huáng菁菁想了想,和门口的刘氏道,“我送栓子去学堂吧。”
她简单洗了脸,去灶房拿了一张饼子,吃着和栓子出了门。
得知自己还是要去学堂,栓子满脸不乐意,走在前边,也不和huáng菁菁说话,时不时弯腰扯路边的野糙,huáng菁菁吃完了饼子,拍拍手,上前两步,手搭在栓子身上,柔声道,“栓子为什么不想念书?”
栓子垂着眼睑,撇嘴道,“花爷爷搬家,栓子想帮忙。”
“你这么小,能帮到什么忙。”她整天忙,很多时候起的时候栓子已经出门了,不曾问过栓子在学堂的qíng形,周士仁和刘氏老实惯了,只怕也不会多问。
要不是方才栓子露出不高兴的表qíng,全家人都意识不到栓子的心思,qiáng扭的瓜不甜,栓子如果不是出于自愿念书,每天被qiáng迫去学堂,迟早会出事。
栓子踢了踢腿,“我就是想帮忙。”
“栓子还记得被打碎的杯子吗?”huáng菁菁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之前那件事,赵小富一个怀疑轻蔑的眼神就叫栓子气血上涌偷拿杯子出去,看似是件小事,但往大了说,何曾不是栓子胸襟不够,各人自扫门前雪,小小年纪就知道逞一时意气,这种人,一旦遇到挫折,恐怕站不起来。
栓子顿时规矩下来,抬起头,平视着前方,“记得,栓子不该偷拿家里的东西。”
“这话你说过了,奶想着你年纪小,惩戒一通就算了,没有过多追究,现在你去学堂念这么久的书了,你回想那件事,你还有啥做得不对的?”huáng菁菁低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栓子仰起头,看huáng菁菁一眼,老实的摇了摇头,“夫子说我年纪小,教我背书,说明年教我识字写字呢。”
huáng菁菁笑,“你是个厉害的,你爹和二伯没念过书,奶问你,家里买茶杯,有啥值得好往外边说的?”
老赵家富裕,家里什么没有?
huáng菁菁顿了顿,又道,“赵小富娇生惯养,要啥他爷他爹不给他买,他质疑咱家里没茶杯,你为何想着证明给他看?”
这个问题好答,栓子想也不想的道,“家里明明就有,凭什么他只以为全村就他家里才有,我家也有,我就是要拿给他看。”
“给他看了又怎样?”huáng菁菁继续问道。
栓子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倔,“看了他就知道咱家也是有钱的了。”
huáng菁菁叹了口气,知道这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孩子都有攀比的心思,总希望别人有的自己有,自己有的还是好的,栓子听到huáng菁菁的叹气声,眨了眨眼,有些害怕的说道,“奶奶,我是不是做错了?”
“家里买了茶杯,全村人都知道咱家有钱又会怎样?”huáng菁菁摸摸他的头,“茶杯是你爹给人做席面挣回来的,你爹没日没夜gān活才买得起茶杯,没啥好往外说的,赵小富激你两句你就受不住,往后大些了,人家故意说骂你怎么办?”
做人要先沉得住气,“你看村里说奶坏话的人这么多,奶能挨个挨个骂回去吗?有些事,不必说,只要你做好了,自然有人看得见,对无关紧要的人用不着解释,花心思在那个上面,愚蠢至极,奶问你,你想考秀才?”
栓子坚定不移的点了点头,他念书就是为了考秀才的,考了秀才,村里人就没人敢说huáng菁菁的坏话,没人敢欺负他们全家人了。
“那如果考不上怎么办?”十里八村,考上秀才的屈指可数,考不上的更是比比皆是。
栓子低下头,说不出话来,考不上怎么办,他没想过,他就想着考了秀才,让他奶高兴。
“你要是考不上,村里人肯定很多人说,看吧,这么小念书又怎样,还不是跟我一样考不上秀才?”huáng菁菁模仿着赵小富说话的语气,嘲笑道,“亏得你奶花那么多钱,不是làng费吗,努力攒点钱,多年后能买头牛了,哼,结果花在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人身上。”
栓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有些激动道,“我一定会考上的,到时候……”
“考不上呢?”huáng菁菁坚持问他这个问题,栓子瞪着眼,许久没有回话,在栓子近乎崩溃的神色中,huáng菁菁慢慢放缓了语气,“考不上也不要紧,外人闲言碎语也不要紧,奶让你去学堂,不只是为了让你考秀才,而是希望你能学到很多,不骄纵,不自以为是,不眼高手低,明辨是非,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的话有些深,她不知栓子能听懂多少,但她不能因为栓子不懂就不说,教孩子要循序渐进,“哪怕你考不上秀才,村里人都看不起你,但你念过的书,学的道理,会教你应付村里的流言,外人轻视也好,奚落也罢,你不会被他们左右qíng绪,而是依着自己的心思快快乐乐活着。”
纵使所有人都怀着恶意,但他懂得分辨取舍,知道选择条让自己轻松自在的路。
52书库推荐浏览: 芒鞋女 古代言情 种田文